魏文享：沪上义商郁怀智

　　在百家姓之中，郁氏是一个小姓。但是在上海地区，郁氏却是显姓望族之一，且多有分支，如嘉定郁氏、南翔郁氏等。自明清以来，郁氏可谓俊才辈出。文人雅士，工商巨贾，玫治名家，历数如珍。
　　台湾新党的主席郁慕明曾多次访问大陆，力倡中国和平统一，他的祖籍即是上海。郁慕明1940年在上海出生，1948年时随父亲郁元英到台湾参加一个博览会，正遇蒋介石集团败退台湾，两岸相隔，只好留在台湾发展。按照上海图书馆所藏《郁氏家乘》世系谱，本文所说的郁怀智即是郁慕明的曾祖。郁怀智是近代上海有名的商人，与一般商人不同的是，他不仅富而多金，更乐善好施，广行义举，堪称沪上义商。
　　守信敦义，经营有方
　　郁怀智，字屏翰，自号素痴，咸丰三年（1853年）生于上海东马桥，后迁居法华东镇。当时的郁家虽是经商之家，但家庭境况并不好。父亲郁光发屡次经营，均遭失败，家庭生活举步维艰。改变家族命运的重担落在了郁怀智的身上，也正是他使郁氏的经济状况有了根本改观，积累了大量财富，在上海的社会地位也迅速提高。
　　郁怀智的成功之路并不顺利。同治六年（1868年），他在广方言馆肄业。上海广方言馆由李鸿章提议设立，怀智在这里接受西文、算学、词章方面的教育，初步通晓英语。后来学业无以为继，只好弃学就商，经营洋布棉纱业。初入商界，家庭又迭遭不幸。1869年，母亲病逝。1872年，家中不幸罹火，弟弟怀恭、怀俭年龄尚幼，失火不知躲避，幸亏怀智冒火救出两个弟弟。以此，后来兄弟情更甚于常。1875年时，父亲郁光发又病逝。
　　怀智因为通晓英文，曾入英商义记洋行任买办。1883年，怀智大病一场，只好自义记洋行退职，得到3000元退职金，这在当时已经非常可观。经多年商场历练，怀智打算就此资本，与亲友合伙设立商号。1884年，他在上海创办屏记棉布号，自任经理。屏记棉布号位于今天的南京路，主要经营棉布批发业务。通常由本店直接向洋行订货，再销售给其他同业或直接售卖。由于怀智担任过义记洋行的买办，因此可以有固定的货源，还可以获得某些特定厂牌布料的专卖权。同时，由于怀智为人敦厚重谊，经营守信重质，屏记的业务十分兴旺，渐成长为上海棉布业中的重要商号。
　　屏记的发展为他事业的扩张奠定了基础。1893年，与人合设敦裕洋货号，任经理。1894年，任英商老公茂纱厂经理。1903年，他创办了“郁良心”堂国药号。药号以“良心”为名，沿续了郁怀智的一贯作风。他从药材、服务、价格、管理等方面人手，严格要求，优材优质，讲信敦义，逐渐建立了良好的口碑，成为上海著名的中药店。不久，又开设两家分店。“郁良心”堂国药号一直经营至解放之后，至今这一字号仍然保留，是上海本地有名的老字号。
　　郁怀智的诚信经营，在赢得财富同时，也贏得了同业的尊重。1905年，上海棉布业的同业组织振华堂洋布公所鉴于“世界潮流趋新革故，公所为私法机关，不得不一遵新法，俾洽时宜，于是重订规划，义取共同行选举法”，怀智以其在同行业中的卓越声望当选为总董。他领导修订了同业业规，废除了不合时宜的条款。他还主持创办了振华堂洋布公所实习学校，为本行业培养人才。这些都有利于行业的发展和进步。
　　义行善举，名满沪上
　　虽然经营有成，但在富豪云集的上海，郁怀智所拥有的财富很难说能排在前列。但要论及为地方公益和社会进步所做的贡献，论及从事慈善事业的专心和投入，他绝对不输于任何人。
　　早在自身事业刚有起色之时，怀智就开始枳极捐资助学。1888年，怀智以自己幼年因家贫未能完成学业，成为终生遗憾，为避免更多的学童重蹈覆辙，创办了一所启蒙书塾义学。这只是他创办教育之始。到1907年，他又捐款千余元创办了旦华小学，后被改为市立，前后捐资达5000余元。1908年，他创办私立郁氏普字第一义务小学，此后九年内，共创办普字义学七所，费款5000余元。每学堂额定学生20名，而常多出其数。又虑学生年事既长无习业处，又于徐家汇设一普义烟纸杂货号，专收义学毕业生，优秀者则另荐别业。据统计，郁怀智创办或资助过的中华职业学校和中小学等各类学校有25所之多。
　　在教育之外，他还积极投身干社会慈善及救济事业。他捐助果育、育婴等善堂18所，于浚河、填河、建桥、修桥、筑路、修路、商团、商会、救火会、公益研究会、乡约改良会等方面亦多有输资。据计，自光绪十六年（1890年）至1918年，
　　各项捐款共银三万余两，币24500余元，在沪上商人中颇有仁名。临终前尚遗命子继续办理义学，毋堕先志。
　　怀智虽为商人，但颇识大局，又公道热心，承担了很多社会职务。1905年，他被举为上海内外城厢总工程局总董，输财出力，参与地方自治。同年被举为振华堂洋布公所总董。刚一上任，就遇上抵制美货运动。抵制美货运动由上商绅发起，目的是通过经济抵制来迫使清廷和美国废除禁止华工条约，维护华工利益及中国国格。这一事件发起后，因怀智素有声望，又未营销美货，被推任美货调査代表人，负责公所检查美货事务。这次运动是近代中国第一次大规模的抵制外货运动，美国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顾及自身的经济利益，最终废除了该条约。
　　在晚清民初的政治变换之中，郁怀智着眼于国家大局，在商言政，体现了一个商人的政治参与意识与社会责任感。1906年，上海预备立宪公会成立，怀智为会员之一。1907年，他又以老公茂纱厂经理身份加入上海地方自治研究会。1909年当选为上海商务总会调査议董。1911年当选上海商务总会公证处议员，沪南商务分会议董。1911年11月，武昌起义后，上海响应宣布独立，沪军都督府随即成立。陈其美任都督，沈缦云任财政部长，怀智获任财政部副部长，负责筹捐军饷，并独捐3000余元，为上海辛亥革命的胜利贡献了力量。1912年3月，怀智辞去沪军都督府财政部副部长之职。
　　1918年12月，怀智去世，享年六十有六。因义行传扬沪上，1919年，同邑士绅姚文蚺等录其呈请褒扬，获褒扬匾额。
　　对于为商者来说，财富积累，富可敌国，固然是每个人孜孜以求的。但是富固难求，义字尤珍，能够将诚信的经营、仁义的胸怀与完整的人生如此完美结合的人，实在不多。
　　本文刊于《竞争力》2008年，感谢华中师范大学高研院中国史硕士门世恩提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