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贲：美国“欺骗自己人”的政党宣传

　　2月18日，美国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举行了为这次全国竞选做准备的内部筹款会，本属保密的筹款纲领报告不料却被Politico杂志披露出来，在美国引起了舆论哗然。
　　共和党的这个筹款纲领最遭公众诟病的是它运用的“恫吓”策略，它向共和党筹款者提出了一个基本的问题：“在既不掌控白宫，也不掌控众、参两院的情况下，什么是你的宣传卖点？”而答案是：“不要让美国走上社会主义之路。”
　　把民主党掌控的奥巴马政府和国会描绘成“社会主义”势力的代理人，如此漫画式的筹款纲领想对民众产生一种起恫吓作用的影响：赶紧行动，踊跃捐款，以此帮助共和党阻止奥巴马的社会主义政策改变美国。这种恫吓、抹黑式的政治宣传在美国并不是第一次，在竞选和竞选筹款中时有发生，但这次抹黑宣传把奥巴马政府说成是“邪恶帝国”，用电影《蝙蝠侠》中的Joker（小丑）、CruellaDeVille（DodieSmith小说中的坏蛋角色，直译为“残忍魔鬼”）和ScoobyDoo（一部美国动画连续剧故事中的狗）来分别指称奥巴马、众院领袖佩洛西和参院多数党领袖里德，则显得超过了一般选民对抹黑宣传的容忍程度。
　　为了与这次筹款会撇清关系和保持距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联络主任已公开声明，共和党主席斯蒂尔没有参加筹款，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筹款文件。他同时也表示，“政党的筹款文件经常是有争议的。”
　　在美国，政党是不允许拥有党产的，为了筹措政党竞争的高额费用，筹款活动必须想方设法，但这次共和党的宣传文件特别令人厌恶，不仅是因为它的政治抹黑手段，而且更是因为它暴露了政治宣传专门“欺骗自己人”的恶劣行径。
　　这份被称为“保密”的募款文件明确地将支持共和党的可能捐款者区分成两类，并设定了不同的“鼓动策略“。一类是“大款”，对他们，募款的策略是诉诸“自身利益”的策略，也就是劝他们做出与自身利益一致的“理性考量”，让大款们觉得共和党对他们比较有利，他们才会愿意捐款。文件说明，对大款，要利用他们的“同伴压力”、“巴结上层”等心理。
　　另一类是“小民”，他们的捐款额一般在40美元左右。对这些小额捐款者，要进行“攻心”策略，诉诸他们的是“害怕”、“对现政府的极端不满”和“逆反”等心理因素。这些“小民”显然被当成一些容易冲动、意气用事的非理性“群众”。
　　这种利用捐款者心理弱点的策略分析不仅引起一般选民的反感，而且也冒犯了共和党的许多基础民众。两种以不同人群为对象的策略，虽然有注重“理性”和“非理性”的区别，但都体现了政治宣传的一个主要特点：它是针对“自己人”的，即那些本来就支持共和党的人们。它的另一个特点是有意图地利用他们各自不同的心理弱点，以达到利用和动员的效果。
　　这两个特征适用于几乎任何其他的政治和政党宣传。从根本上说，政治宣传是一种对“自己人”才特别有效的欺骗手段。宣传之所以能起到影响和动员的作用，其根本条件是，受宣传者首先已经是宣传者的“自己人”了，自己首先已愿意接受宣传。至于那些“非自己人”，他们本来就持批评、抵制的态度，根本就不容易受宣传的影响。对这些人，宣传是不会发生作用的。
　　在美国，民主党支持者不是共和党宣传者心目中的“自己人”，所以也就根本不在他们动员范围之内。而就在共和党宣传者对“自己人”设计宣传策略时，却怀着鬼胎，蓄意寻找“自己人”的心理弱点，想方设法地利用这些弱点，把他们当做易于下手的捕获对象。这种政治宣传是不道义的，它有悖于人间信任的基本伦理原则，是一种欺骗的行为。这次共和党筹款宣传文件无意间将政党宣传的本质秘密暴露出来，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反感，是完全不难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