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明：消费时代的“天方夜谭”

　　刘晓刚的《夜奴》最近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一上市就有不错的销量。这本书由贾平凹题字，也增添了一些神秘感，至少表明贾平凹也颇为看好这本书。《夜奴》是那种读来让人放不下的书，这就得益于它的故事具有的传奇性。这本书由八个故事构成，每个故事都相当诱人，都富有传奇色彩，或者说，它就像是当代中国消费社会的“天方夜谭”。
　　这里的“天方夜谭”当然不是无稽之谈，更不是说它凭空虚构。而是说它如此这般的传奇，引人入胜，却又有如此的真实感，这一点颇为令人惊异。
　　《夜奴》开篇的故事，就是路遇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女子出于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而后跟随叙述人“我”在饭店喝上了啤酒，而后来到了叙述人“我”的住所。小说开始时这样描写：“我洗完澡那个姑娘还没醒发丝披散在苍白的脸颊上，增添了睡姿的妩媚。”我只好跑到客厅去，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边抑制肉体的冲动、一边试图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场景几乎可以看成是这部小说经典性的场景，也是阅读的提纲挈领的叙述。这部作品的叙述一直在“抑制肉体”的冲动，同时也努力去捋清楚“来龙去脉”。题目也叫做《夜奴》的那个故事，讲述一个白领爱上一个酒吧唱歌女的故事，这个男人每日泡在酒吧，眼巴巴地等着酒吧女下夜班，这就是一个不回家的人的故事。如果认为这个歌女是个下等人那就错了，她有自己的坚守，她为了男朋友出专辑，甘愿陪那个秃头制作人上床，而“我”找到她，她却不要我的钱。她坚持以自己的方式为男朋友献身。我虽然在当今商业社会赚足了钱，但我的精神空虚，我把企业交给我的合作伙伴秀风，去西藏寻找点什么。这些故事可以看出是非常典型的商业社会中关于白领的自我迷失的故事，当然不只是“我”，“我”周围的那些白领们也同样如此，仿佛这是一个时代的人的精神危机。
　　小说中的其他故事，也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这一主题，在那些传奇故事的背后，都隐含着城市新兴的中产阶级白领的焦虑和精神惶惑。生计追求、为情爱所困，生活的挫折和意外，小说里的故事都有着很多的偶然和意外，但刘晓刚都试图去发掘人的内心世界。小说中的另两个故事，《昆湿奴的剑》（上、下）也写了爱情中的倾心相恋和背弃。叶子这个美丽如花的学法律的中国女子，爱上了能讲流利汉语的日本男子秀夫。秀夫做收藏生意，却中了阴谋，误收了假画，导致破产。这本来是个美妙的爱情故事，但却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秀夫被刺激得不轻，后来又得了艺术癫狂病，他的精神终于崩溃，英年早逝。刘晓刚的故事讲着讲着就进入了离奇，随后就是悲剧自然地发生。叶子为了报仇，以一尊昆湿奴的神像为代价请唐展和俄国人本丘金杀了骗秀夫的陈子奇。就是这样一桩离奇的商业报复案，里面夹杂着恩爱情仇，却被刘晓刚叙述得完全像是一个为夫报仇的动人爱情故事。《昆湿奴的剑》（下）讲述一个美丽女警察的故事，媛媛与叶子是大学同学，那尊“昆湿奴”的像在叶子、唐展判了重刑之后，就供奉在媛媛的家里。每天早上，她在小神龛前虔诚祈祷。媛媛的故事也充满传奇色彩，这个美丽妖娆的女警察同时也是一个办案高手，一个积极先进的人民警察。然而，她却爱上了皮货商人唐展，这个在俄罗斯收购黑貂皮的男人，有着传奇般的冒险经历，他的传奇显然打动了这个女警察的心，她就这样把爱献给了这个皮货商人。结果就是退出警界，成了一个重刑犯人的家属。
　　这些故事都离奇却不荒诞，刘晓刚叙述得如此真实，似乎都是他亲历的或身边发生的故事。这些故事并非只是单纯的传奇，而总是隐含着那么多的精神困扰。现代人（也是新兴的中产阶级）被利益和欲望控制，商场情场都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落入其中而难以自拔。
　　当今中国的消费社会正在蓬勃展开，欲望横生也令人目不暇接，个人与社会，个人与传统，中国人与西方人，如此复杂的生活情境，确实给当代小说叙事提供了新的资源。当代小说在表现当下生活方面也一直处于无力状态，《夜奴》以它非常个性化的艺术追求，讲述了当代消费社会的传奇故事，有如“天方夜谭”，却又是如此真切地围绕着我们的生存。它激发我们去看、去听、去思索。（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