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若：让世人刮目相看的进步从唐山到汶川的思考之一

　　汶川大地震是场空前的灾难。中国人民在这场灾难面前，全民奋起，积极应对，表现了气壮山河的坚强团结和英雄气概，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俄新社编辑部的文章写道：“中国经历的磨难太多，但从没在磨难中倒下。面临灾难，中国展现出坚韧与顽强；珍视生命，中国赢得了全世界的敬意和赞扬。”“一个总理在两小时内就飞赴灾区的国家，一个能够出动十万救援人员的国家，一个企业和私人捐款达到数十亿的国家，一个因争相献血、自愿抢救伤员而使交通为之堵塞的国家，永远不会被打垮。”
　　是的，我们这个国家正在磨难中逐步地前进。三十二年前，我们遭遇过类似的灾难。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曾经在瞬间把百万人口的城市夷为废墟，百分之九十的房屋倒塌，超过24万人遇难。同当年执政者（“四人帮”实际操控）那种掩盖灾难、文过饰非的恶劣态度和做派相比，今天的中国确实有了显著的变化、巨大的进步。
　　今天的中国，敢于面对现实，一开始就把灾情公诸于众，并且随着事态的发展，把新的信息及时地、如实地告诉民众。这是对公众知情权的尊重，这是真正把公众当作国家主人的正确态度。回顾当年，唐山夷为废墟的第二天，才由新华社发了个统稿，而且头条新闻还是中共中央的“关怀”；以后多日无声无息，再后来才有一些“人定胜天”的消息、庞大的中央慰问团去灾区慰问的报道，直至9月1日召开“庆功大会”，全民的丧事办成了“毛主席革命路线伟大胜利”的喜事（详见附件）。整整三年之后，才通过记者采访报道的方式，公布了死伤人数、经济损失的数字。总而言之，把灾难作为机密，把国人当作阿斗，生怕影响了“安定团结”，使他们的政局难以维系。
　　今天的中国，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心系灾区，领导人亲临前线，及时组织和指挥，极大地凝聚了民心，激励了民气，保证了救灾有力、有序、有效地进行。回想当年，将近八级的空前大地震，中共中央只发了一个政治口号式的电文，尽管从中南海到唐山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个中央领导人亲临灾区组织指挥，实际操作基本上由受灾的省、市自己组织进行。因为统筹协调方面的局限，造成的伤亡和损失，谁也无法说得清。
　　今天的中国，“灾害就是命令”，噩耗传来，全民行动，全民参与，协力同心，民族凝聚力空前增强，团结奋斗的精神空前高涨。回想当年，在特大灾害面前还要“与人奋斗”，高叫“以阶级斗争为纲”、“以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动力”，甚至把批判会开到救灾现场。地震局里忙于批“右倾翻案风的代表人物”，直接耽误了震情预报。整个民族被搞得四分五裂，却还要大家“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岂不无比荒唐！
　　今天的中国，尊重生命，关爱生命，灾难临头，以救人为第一要务。面对死难的同胞，面对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举国上下，感同身受，并决定用三天时间全民举哀，所有单位下半旗致哀。这是我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为平民死难者实行全民哀悼的举措。唐山地震那年，我们国家曾经三次下半旗、奏哀乐、办国丧，但都是为了大人物。平民百姓死得再多，也是草草掩埋了事，就像“最高指示”教导的那样：“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体”，大家又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继续前进了。在这条路线指引下，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无辜死去的生命还少吗？
　　今天的中国，敞开大门，欢迎国际救援，在共同的救灾过程中，同各国友人增进了理解，增进了友谊。当然，在其他国家出现灾难时，我们也同样伸出过救援之手。这种相互的救援，正是实现各民族和睦相处的重要基础。可是三十二年前，那时的执政者在救灾事务中也同其他事务一样闭关锁国，当联合国救济署表示愿给予人道援助时，竟断然拒绝，声称：“堂堂中华人民共和国，怎能让人家来插手救灾！”颟顸自大到何等可笑的地步！
　　梳理上述种种，当然不是为了歌功颂德，而是为了同过去的荒谬决绝，并且推动社会的继续发展。如今，这场全民族的抗震救灾斗争还在继续，前面的任务依然极为艰巨和繁重。但是，我们在继续支援前方的同时，应该开始作必要的反思和回顾。我们有沉重的丧亲之痛，但不能总是沉浸在悲情之中；我们为全民奋起而欣慰，但也不能到此止步，而要在悲痛和欣慰的基础上，开始一些理性的思考，这种思考是我们民族和国家继续前行所不可缺少的。
　　我认为，当前这些变化和进步的根本之点有三：
　　一是以人为本的精神。一切为了人的生命、健康和幸福，这应该是执政者的基本追求。人们再也不能像三十多年前那样，迷信那种草菅人命的、漠视人的基本生存权和生命权的、玄而又玄的什么“革命路线”和“继续革命”理论了。
　　二是民主和人权精神。尊重人民的知情权和表达权，重大情况让人民知道，重大问题经人民讨论。这应该是执政的基本原则。国家不能再走压制民主的老路，不能再封民众的嘴巴、再蒙民众的眼睛，只有发扬民主、尊重人权，我们这个国家才有力量，我们这个民族才能赢得世人的尊敬。这次全民举哀，便是采纳了广大公众的建议而作出的决定，事实证明收到了很好的凝聚人心、增强团结、向世界展示民族精神的效果。
　　三是改革开放的精神。执政者革除旧习，向世界开放，欢迎救援，不掩盖现存的困难，这样做的效果是好的。信息不透明，遮遮掩掩，躲躲闪闪，这只会带来对往交往上的被动，造成不良的国际印象，这样的教训难道还少么？
　　作理性的思考，就是要把这些根本之点，形成上下的共识，成为今后执政办事的指导思想；而且要逐步形成制度，形成规章，把它常态化。尤其要防止倒退。历史上进一步退两步的事例并不少见。某些执政者，当他需要民众的时候，特别是遇到危难的非常时期，往往显得很开明，礼贤下士、倾听民声，可是一旦难关过去、大局已定，就故态复萌，又把民主、人权弃之脑后了。这也算是中国政治的周期律之一种吧。
　　还应该思考的是，救灾活动中的上述变化和进步，是就总体而言的。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很不平衡的。就说各级领导人，能不能心系灾区、亲临前线，急民众之所急，十个指头也不是一般齐的。谁真的心急如焚、真的亲抓实干，谁只是走走过场、表示一下“关怀”，而谁无所作为、甚至临阵回避脱逃，这些情景老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我们现在没有真正的民主选举，一些口碑不佳的人照样当官，谁也奈何他不得。这背后的制度性问题还远未解决。
　　温家宝总理说得对：只有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才会让你坐在台上。这句话现在还只是种道德信条，并没有制度性的约束力。但愿我们国家能有一天用制度保证来做到这点，这样才算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国家的进步才算真正纳入了正轨。
　　附：唐山大地震后报刊对灾情和救灾情况的报道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河北唐山市发生78级强烈地震（起初报75级），震中烈度十一度，全市建筑物百分之九十倒塌，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有24万多人遇难，16万多人受重伤，70多万人轻伤。同日18时43分，距唐山40多公里的滦县又发生71级地震。邻近的天津也遭相当程度破坏。有感范围波及北京、辽宁、山西、河南、山东、内蒙古等14个省市自治区。
　　事件发生后报刊报道极为简单。当时没有电视报道。报纸、广播基本上采用新华社的统稿，少数中央大报有点通讯特写。没有报道具体的灾情，几乎没有灾难现场照片（死伤人数是三年之后在一篇纪念性报道中披露的）。报刊社论的基调是“人定胜天”，“以阶级斗争为纲去夺取抗震救灾的胜利”。报道的基调是赞颂灾害面前的英雄人物和英雄气概。
　　据统计，自7月29日至9月1日，《人民日报》共发新闻55篇（含救灾信息、恢复生产、各地支援、各国反映、各国来电慰问等），评论3篇。这个数字大概相当于如今报纸一天的救灾发稿量。其中主要的有：
　　7月29日：
　　头版头条：
　　（肩题）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后
　　（主题两行）伟大领袖毛主席、党中央极为关怀
　　中共中央向灾区人民发出慰问电
　　河北省、天津、北京市党委、革命委员会，北京军区、河北省军区、北京卫戍区、天津市警备区并转唐山及其附近遭受地震灾害地区的各级党委、革命委员会、各族人民和人民解放军相战员：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并波及到天津市、北京市，使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很大损失，尤其是唐山市遭到的破坏和损失极其严重。伟大领袖毛主席、党中央极为关怀，向受到地震灾害的各族人民和人民解放军指战员致以亲切的慰问。
　　中央相信，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运动锻炼的各族人民和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一定会在省、市党委、革命委员会和部队党委的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投入抗震救灾斗争，奋发图强，自力更生，发展生产，重建家园。
　　中央号召灾区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革命干部、工人、贫下中农和人民解放军指战员，认真学习毛主席的一系列重要指示，以阶级斗争为纲，深入开展批判邓小平反革命的修正主义路线、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伟大斗争，团结起来，向严重的自然灾害进行斗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中共中央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
　　（新华社1976年7月28日讯）
　　头版二条：
　　（肩题）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
　　（主题两行）灾区人民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
　　发扬人定胜天的革命精神抗震救灾
　　我国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一丰南一带，七月二十八日三时四十二分发生强烈地震。天津、北京市也有较强震感。据我国地震台网测定、这次地震为七点五级，震中在北纬三十九
　　点四度，东经一百一十八点一度。震中地区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党中央、国务院对地震灾区人民群众十分关怀。地震发生后，中共河北省委，天津、北京市委和震区各级党组织，已经采取紧急措施，领导群众迅即投入防震抗
　　灾斗争。中共河北省委领导同志已带领有关部门负责人，赶到灾区指挥防震救灾工作。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有关省、市卫生系统，已组织大批医疗队赶赴现场。大量医药、食品、衣物、建筑材料等救灾物资正源源运往灾区。国家地震局和河北省地震局已组织专业人员赶赴现场，监视震情。受灾地区人民群众已在当地组织领导下，迅速组织起来，团结一致，展开抗灾斗争。他们决心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指引下，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斗争取得伟大胜利的大好形势下，发扬人定胜天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团结起来，奋发图强，夺取这场抗灾斗争的胜利。
　　（新华社1976年7月28日讯）
　　过了四天，直至8月2日才有唐山地震的后续消息。头版头条是通栏横题社论：“英雄的人民不可战胜”。
　　头版次头条是：
　　（主题）：在毛主席党中央的亲切关怀和全国军民大力支援下
　　唐山灾区人民以人定胜天的革命精神英勇抗震救灾
　　（副题）：灾区人民含着热泪高呼：“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感谢毛主席、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整个灾区充满一派团结战斗的革命景象，充分显示了我国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制度的巨大优越性
　　8月4日，头条位置发通讯：“英雄的唐山人民”（内容是综述救灾过程中的英雄事迹）
　　8月5日，头版头条报道中央慰问团的消息：
　　（主题两行）：转达毛主席党中央的极大关怀和亲切慰问
　　以华总理为总团长的中央慰问团到达灾区
　　（副题一）：慰问团离京时，党和国家领导人王洪文江青陈锡联汪东兴李素文和杨成武副总长到机场送行
　　（副题二）：慰问团的三个分团分别到达唐山、天津、北京等地，看望受灾群众。广大群众含着热泪高呼：“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感谢毛主席、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他们表示：一定不辜负毛主席、党中央的亲切关怀和全国人民的支援，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斗争的推动下，以阶级斗争为纲，团结战斗，奋发图强，自力更生，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以后一个月内，断断续续刊登一些各系统（如煤矿、钢厂以及解放军）救灾和恢复生产的消息或通讯，每一篇都和批邓、批右倾翻案风相联系，强调阶级斗争为动力。
　　9月1日，在北京召开庆功大会，表彰救灾先进人物和单位。头版头条：
　　（肩题）在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指引下
　　（主题）全国人民和唐山人民团结战斗夺得抗震救灾巨大胜利
　　（副题）胜利来自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党中央的英明领导，来自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来自灾区人民高度的政治觉悟和无限力量，来自全国人民大团结和共产主义思想的大发扬。这是文化大革命、批林批孔、批邓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丰硕成果。唐山的胜利，向全世界宣告：英雄的中国人民任何困难都能克服，任何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