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鸣：世界文明大势“西盛东衰”的历史根源

　　两千多年来，世界文明大势的“西盛东衰”，明明白白，有目共睹。黑格尔曾给予了最明白的解释：东方（中国、印度、伊朗）的历史是人类幼年的历史，希腊罗马的历史是人类青年的历史，日耳曼人的历史是人类壮年的历史。并更进一步作出了有关绝对精神逐渐展示自由的比喻：在中国，只有一个人（皇帝）的精神是自由的；在希腊罗马，一些人的精神是自由的；而在日耳曼，所有人的精神是自由的。我很赞赏黑格尔的历史想象力，只不过，他并没有把问题的根本，也即真正历史的根源说清楚。我甚至认为，他可能根本就说不清楚，因为在他的心里，某种种族优越感的偏见或许早就已经遮蔽了他心灵的视线。日耳曼人、雅利安人、白种人，或许在他那里，这就已经是“西盛东衰”的全部答案。然而，这却无疑是极其错误的。
　　我深信，我已经发现了问题最根本的答案，发现了人类文明大势“西盛东衰”问题的最本质的历史根源。这个历史的根源即为：西方人的历史是始终不断追求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的历史，而中国人（也包括印度人以及其他东方人）直到今天还依然认为人人不平等是理所当然的，是自然而然的。换言之，中国人，东方人，包括印度人，根本就没有丝毫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的追求。这就是全部问题的关键，也即该问题的最终的答案。我甚至可以归纳成为如下的人类文明发展的规律：凡是具有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追求的文明，就将一定是能够取得巨大进步发展的文明；相反，凡是缺乏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追求的文明，就将一定是走向停滞乃至没落的文明。
　　在过去的两千多年中，西方文明与东方的中国文明、印度文明的历史现象，即是上述命题的绝好的和雄辩的见证。众所周知，西方文明的渊源来自两种传统，一种是希伯来人的宗教传统，另一种是希腊人的哲学传统。
　　希伯来人的宗教是一神论宗教，希伯来人的上帝是全知全能，无所不能，自在永在，无所不在，至大无外、至高无尚的化身。它远远、高高、深深地超越一切人类，这使得所有崇拜它的人们的眼睛习惯于看得更远、看得更高、看得更深，以至任何人间邪恶的宣传者们都将不可能欺骗得了人们的眼睛，任何人想要把他自己装扮成地上的超人，都将最后以失败告终。更重要的是，这使得在人们的心中，升华出了“人人在上帝面前平等”的伟大真理的思想观念。这种真理的思想观念在其他的宗教地区根本就没有可能浮现出来。
　　希腊人的哲学是自然哲学，大自然的规律（真理）凌驾于一切人类，希腊哲人把追求自然真理看作是人生终极的价值，它高于一切事物，乃至高于人类中一切事物的本身，包括任何人的本身。亚里斯多德的名言：“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古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曾毫不客气地请大希腊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走开：“请不要遮住我的阳光！”在希腊哲学的气氛之中，人们赋予了人人在自然真理面前平等的终极真理的观念，并因此而更发明了引导人类走向人人平等的终极真理的最重要的思维工具，同样也是真理本身的真理的工具，它就是逻辑（它也正是中国的伟人老子早就发明了的“道”，伟大的自然之“道”和墨子发明的“辩”或“表”的逻辑，可惜，无论老子的“道”还是墨子的“辩”或“表”，在中国，全都被孔丘及其儒家的徒子徒孙们遮蔽了、歪曲了、糟蹋了，最终是永远地忘记了。这使得中国人不仅缺乏人人平等的终极真理观念，还更缺乏真理的工具逻辑、“道”、“辩”或“表”）。
　　在西罗马帝国崩溃之后，希伯来人的宗教精神和希腊人的哲学精神，这两种精神文明发生了漫长的磨合期，首先是近一千年的中世纪，宗教战胜了哲学，然后是近代五百年，哲学超越了宗教。不管谁战胜了谁，总之，它们都在为实现人人平等这个终极价值的真理而奋斗。显然，近五百年的成效远远超过了中世纪的一千年，这正是希腊人的逻辑以及后来更得到发展的近代西方人的逻辑的巨大功勋。不仅如此，西方人还更超越了全人类，把其他所有的人类都远远地抛在了自己的后面，其中特别包括中国人、印度人以及其他所有的东方人、南方人。
　　中国人在两千多年独尊儒术的意识形态之中，人性早就已变得麻木不仁，君君臣臣的永远不平等的观念早就变成了中国人的“生物基因”，就像一条永远无形的（不平等的）锁链，彻底禁锢了中国人的灵魂（中国人事实上变成了“人蚂蚁”）。无论中国人如何挣扎、拼命，永远都只能在前文明和不文明的体制中生存，根本就产生不了丝毫一点文明“进步”的可能性。为什么？因为在中国人的心灵之中，从根本上就缺乏追求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的任何一点观念的影子，而心中没有真理影子的中国人，心中更没有了追求真理的工具逻辑（老子的“道”、墨子的“辩”或“表”）的可能性。如果西方人不打进中国，中国人就还将永远地继续那种完全隔绝真理观念的“人蚂蚁”的“生活”，而甚至现在，尽管进入了新的世纪，中国人却仍又在无限地怀念孔丘及其儒家的“人蚂蚁”制度的多么“温馨”的一潭死水般毫无真理的传统。与中国人本质上类似，印度人也在他们的婆罗门教的永远不平等的种性制度的枷锁之中生存，同样是极其不平等的“人蚂蚁”的动物社会，同样是丧失了任何一点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的追求。中国和印度这对难兄难弟，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同都在毫无人人平等的真理之光的黑暗的传统之下苦苦地毫无成效地进行着文明的挣扎，除了大量地繁殖人口，却生产不了任何一点新兴文明的价值，根本就难以获得任何一点真正文明的进步。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捱到西方人和西方文明的入侵。
　　有人可能会提到佛教在中国的意义，因为佛教宣传“众生平等”。不说它还好，要说“众生平等”，则反而让我更添加上了一层心灵深处的悲愤：佛教不仅未能启迪中国人作为人的主体价值的觉醒，反而更加深了中国人内心的迷茫。在中国，人与人根本就不可能平等，而佛教却反而宣传人与动物，甚至与蚂蚁、蛆虫等生物的平等，这除了让普通中国人更丧失“人”的最起码的自尊和应有的“人”的价值之外，根本就与启迪人人平等的终极真理价值毫不相干。东汉时期佛教从印度的传入，曾又引起了中国本土道教模仿地兴起。道教的诞生不仅没有发扬老子“道”的学说的精神，反而更加速了对老子《道德经》思想的歪曲和颠覆。事实上，道教成了中国贩夫走卒、下层百姓的心灵麻醉和盲目迷信的渊薮。
　　总之，两千多年来，以儒为首的儒释道三教的合一，共同组成了封建极权专制统治者败坏中国人心灵的最有力的辅助工具，它们不仅不可能给中国人带来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的任何一点追求，反而使中国人在不平等的“酱缸”之中越陷越深，而且还更难以自拔，历史事实也严重证明：中国人的灵魂根本就不可能自拔。中国人想要进入新的文明，惟一只能依赖西方文明的入侵。如此的文明悲剧，在中国还得继续：过去是暴力军事的入侵，现在是和平的经济和文化的全面入侵。于是一些中国人又在拼命地高呼，要回到中国儒家的传统中去。这种回到儒家传统的呼唤的实质究竟是什么？是继续回到不知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究竟为何物的愚昧至极的时代。这简直就是中国人永远要愚昧无知到死的命运！
　　中国人啦，我亲爱的同胞，你们要求回到儒家传统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清楚吗？中国人在儒家传统的统治之下已经两千多年了，它给我们的文明终究带来了什么？我们的文明如一潭死水，我们的先人始终在不平等的非人的制度之下如同畜牲一般地生存，我们的文明早就陷入了永远的停滞之中，你们难道还要继续停滞中国的文明么？没有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真理追求的文明就是永远停滞发展的文明，我们已经吃了两千多年这种停滞发展文明的大亏了。回到儒家的传统，那绝对是中国人的死路。我们今天惟一的路，就是在中国，从高扬人人平等的终极价值的真理做起，从今天开始，永远把十四亿颗中国人的大脑看得比金子还贵，我们要把人人平等的终极真理价值和追求真理的逻辑工具从此永不停顿地灌输入每一颗中国人的大脑，我们完全不需要儒家传统，我们要从此彻底摧毁这个早就该死的害人的传统，我们坚信自己能够创造出新的传统，创造出甚至比西方人的传统还更美好的传统。我的下一篇文章即来讨论什么是传统，什么是正确的传统，什么应该是我们新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