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京张冬奥“，应当是一届常态冬奥

　　2014年7月7日，国际奥委会执委会投票决定，北京正式成为2022年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候选城市。同时入围的候选城市还有奥斯陆和阿拉木图。国际奥委会将在明年7月15日，在三个候选城市中投票，选出最终的举办城市。
　　据北京冬奥申委介绍，中国奥委会是在去年11月3日正式致函国际奥委会，提名北京市为2022年冬奥会申办城市，由北京市承办冰上项目的比赛，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县承办主要雪上项目的比赛。按照这一组合，北京冬奥会如果申办成功，称作“京张冬奥”可能更为合适。
　　与2001年申奥相比，北京和张家口联合申办的2022年冬奥会进入候选行列后，整个社会少了几分忐忑和激动，多了几分从容和淡定。对于此次北京申奥，官方的定位是“重在参与、努力成功”。虽然京张申奥进入候选后也得到一些支持掌声，但远不如2001年申奥进入候选后所具有的影响力和民意支持度。此次申奥，也不乏一些质疑声。其内容包括，又是一届烧钱奥运，体现的是官员政绩，普通民众难能获益，等等。
　　笔者长期关注奥运，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申办和举办期间也有过诸多论述。对申办京冬奥运，笔者持支持观点。但需要强调的是，以常态心申办“京张冬奥”，把“京张冬奥”办成一届常态奥运。若如此，将会进一步推动奥林匹克运动在中国的影响，使奥林匹克理念在中国得到更广泛传播，并推进中国社会整体进步。
　　什么是一届常态奥运呢，这需要对2008年北京奥运举办过程作一回顾。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改革开放成人礼”，在一定意义上可看作政治奥运。
　　2008年7月30日，笔者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可以看作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后接受的一次‘成人礼’。”新华社以“中国改革开放的成人礼”为题报道了此次专访。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举办，应当说取得了圆满成功。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用“无与伦比”来表达对这届奥运会的赞誉。但这一届奥运会不应当看作是一届常态奥运，实际是一届政治奥运。或者说，这届奥运会注入了大量的奥林匹克运动以外的要素，政治奥运色彩浓厚。
　　说2008年北京奥运是一届政治奥运，是因为主办方中央政府实际是把这届奥运会看作是中国崛起的政治宣言。对于千千万万的中国公民来说，这可以理解，也十分赞同。所谓政治宣言，也就是一个积贫积弱的东方大国，用了30年推进改革开放，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综合实力迈上一个新台阶，终于在国际政治舞台上迅速崛起，有了愈益增多的话语权，需要有一个展示的平台。北京奥运会正好提供了这个展示的平台。中国30年因改革开放而获得新的发展动力，政治、经济、社会日益成熟，充满活力，朝气蓬勃。奥运会是人类目前规模最大、元素最复杂的集体活动之一，北京奥运会的举办，就是世界对中国的巨大进步高度认同的里程碑式标志之一。
　　为了举办一届成功的奥运会，将最光鲜的一面展示给世人，需要大兴土木，推进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兴建奥运场馆和奥运设施，在设计上能够引领潮流，在建筑材料的使用上能够反映最新的科技成果，等等。为了举办一届成功的奥运会，需要兑现国际奥委会对主办国的各项要求，给国际奥委会留下深刻印象。例如，为了实现绿色奥运，提供蓝天、白云，和清新空气，可能会不惜代价，包括对一些有污染的工厂进行治理，让周边省份有污染的企业停工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在形象、面子等理念支配下，中国利用举国体制的优势，动员一切力量，不惜成本投入，办了一届无与伦比的奥运会。
　　政治奥运的基本特征是，以提升主办城市形象和国家形象为主要内容，为兑现与国际奥委会鉴定的主办城市合同，动员国家力量，整合各方资源，不惜成本，以大量精力和财政投入，以确保奥运会的成功举办。进而提升主办城市和主办国在世界的形象，提升民众对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信心。
　　实际上，不仅是北京，亚洲人举办的几届奥运会，都可以看作是一届政治奥运会。1964年东京奥运会如此，1988年汉城奥运会也是这样。都是在一国范围内动用整个国家力量举办一届奥运会。例如，1964年东京奥运会，是战后日本重新崛起的标志。通过东京奥运会向世人展示日本在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方面的成就，在世界上树立了日本在世界上崭新的新形象，宣告大和民族已经从二战的废墟上站立起来。为此，即使是点燃火炬这样一个动作，所挑选的火炬手也充满政治意味，特地找到一个在1945年8月6日美国向日本投下第一颗原子弹那天出生在广岛郊区的19岁青年坂井义则。东京奥运会也因此被认为是日本重返国际政治舞台的里程碑事件。
　　2008年奥运会，政治色彩浓厚。但对于长期以来弱国心态浓厚的国民来说，十分需要一个无与伦比的奥运会以展示中国发展实力，进而提升中国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笔者对此也十分赞同。但当中国人再次申办一届奥运会，其心态已经平和，需要以平常心举办一届常态的奥运会。若如此，将会得到绝大多数国人的理解的和支持。
　　什么是一届常态奥运会呢？笔者以为，主要有以下一些特征：
　　一是心态平和，并以平和心态举办奥运会。所谓心态平和，就是奥运会只是一届体育盛会。不附加或少附加奥运会以外的因素。努力兑现与国际奥委会的承诺。在努力工作的前提下，即使出现一些瑕疵或差错也属于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道理也很简单，要使一项工作优异到没有任何差错，其投入和破费的精力十分巨大。
　　二是节俭办奥运。所谓节俭办奥运，是以满足国际奥委会的基本要求为努力方向，因而尽可能利用原有设施，包括场馆、运动员宿舍等。而不必大兴土木，不惜成本投入。所谓满足基本条件为努力方向，就是不求最好，只求满足奥运会能够顺利举办为条件。这样，政府的投入成本可大大降低。
　　三是尽可能用市场化手段，利用社会的力量举办奥运。1984年美国的尤伯罗斯将市场化手段引入奥运会的市场开发，在一定意义上拯救了奥林匹克运动。运用市场化手段，实际是让更多的私人企业，在遵守国际奥委会所制定的游戏规则前提下，通过市场开发提升其影响力，进而达到合作共赢。而不是让更多的国有企业参与奥运会的市场开发。道理很简单，国有企业参与市场开发，往往并不遵循市场开发原则，遵循的往往是政府的旨意。
　　此外，利用社会的力量举办奥运会，更多的是利用民间性社会组织参与奥运会的举办，而不是官办的社会组织。例如，动员各类的志愿者组织参与奥运会举办，等等。
　　一个常态的奥运会，政府主导作用不可缺失。特别是在中国市场经济体制仍不健全和完善，非赢利的社会组织还相对弱小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但政府主导，不是政府大包大揽，而是政府有所为有所不为。例如，必要的场馆建设，如果有其它投资主体愿意参与场馆建设，政府投资就可以不投或少投。因而一个常态的奥运会，就资金使用而言，实质是政府的钱，也即纳税人的税收，如何慎花和少花的问题。
　　即使是一届常态的奥运会，也需要一些奥运会以外的因素需要考虑，特别是在政府主导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就京冬奥运而言，在政府主导的情况下，除了考虑奥运会本身的顺利举办，更重要的是如何通过顺利举办冬奥会，推动京津冀的融合发展，特别是推动相对贫困地区张家口的发展，同时推动三地的环境保护。
　　京冬奥运，目前只是进行候选行列。申办奥运，曲折在所难免。12年前哈尔滨首次代表中国申办冬奥会，连候选城市资格都未获得，俄罗斯索契（2014）和韩国平昌（2018）均是历经三次申办冬奥会方修成正果。由此来看，京冬奥运，一次申办未必成功，但如果保持一个良好心态持续努力，努力践行奥林匹克格言，“重要的不是获胜，而是参与”，借申奥东风，加速改善生态环境，扩大冰雪运动群众基础，其申奥目的已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并提供了积极正能量。
　　京冬奥运，如果申办成功办成一届常态奥运，实质反映了中国治理能力现代化和治理能力的提升，反映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心态成熟。若如此，则是十分令人欣喜的事。
　　（作者是奥运专家，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