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锡良：又有高贵的中国人死在卑贱者手里

　　我曾经写过一篇《多少上等人死在下等人手里》的文章，说到多少中国人自小就被教育要做人上人，结果，自己成为人上人之后却死在下等人手中，说明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生存是互相离不开的。
　　这几天十分关注江苏太湖快艇撞绳事故。快艇上乘船的都是上海交通大学的学生。当时，有两人直接被绳子撞死，满艇的鲜血，另有两人是落水之后被淹溺死。从视频上看，当时有人发现艇上少了一个人，央求快艇驾驶员回头去救人，但是，快艇驾驶员无动于衷，任由快艇上的那个女学生怎样哀求，就是不动一下身体，二十分钟之后才发现，不是少了一个，而是少了四个，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还要进行社会道德沦丧与人情冷漠的谴责吗？其实，这是没有用的。事实上道德沦丧与人情冷漠虽然是一个事实，却是有原因的。我想能够考上上海交通大学这样全国排名前几位的名牌大学的学生，以我在教育界的经验，在他们自己成长生涯中一定是被鲜花与赞语包围着，被众星捧月一般成长的吧。至少在中国应试教育环境中，那些能够考高分的学生，寄托了父母、学校、老师以及政府的多重厚望，他们应该是未来的人上人的材料现在却在这样的青春年少的时候，意外地死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从视频上看到那些丧失了孩子的母亲们，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恸，可是，死者长逝，人死不能够复生，中国的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事故。首先是快艇驾驶员，这些人肯定是学习成绩不好，读书不成功的社会废料，所以后来就当了快艇驾驶员这样的下等人的职业。可是，能够来太湖乘坐快艇游玩的人可不是下等人，至少也应该是中国社会中中上等的人。这次这些上等人就坐上了由下等人开的快艇。其实，这个作为下等人的快艇驾驶员，也没有坏到要让这些无辜的上等人去死。只是，他在学校所受的教育都是歧视教育，他们作为生命尊严从来没有被体验过，他们根本不懂得生命的尊贵，他们从小被教育，成绩好的是上等学生，成绩差的是下等学生。人总是要死的，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所以，当获知有学生落水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感觉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快艇撞上缆绳其实也是值得一说的。不用说，船拉船，那么大的幅度，一条绳子横过太湖，而太湖又有那么多快速飞驰的快艇，这样的安全隐患应该能够意识到的。可是，做这个事情的人没有任何安全意识，因此没有设置任何安全警示标志。而快艇驾驶员也从来没有想过，两艘船靠那么近，一艘船拖着另一艘船。当然，不可能凡事都能够考虑到那么周全，但是，当得知学生落水之后积极营救应该是可以的吧。可是，他们仍然表情冷漠。可是，表情冷漠的后面不就是要钱吗？那个只会哭着央求的女学生，竟然不会用一百元钱打发那个快艇驾驶员去转一圈，而宁愿一直哭。可见，这些孩子还没有学会中国式的生存。如果能够转一圈，或许又会多一个生还机会。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快艇上的学生与导游以及快艇驾驶员竟然都没有穿按照规定要穿上的救生衣。快艇上按照规定都是有救生衣，事实上快艇上也确实有救生衣，可是导游没有要求作为游客的学生穿，而快艇驾驶员也没有这样要求，或者要求了学生根本不听，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孩子在学校里，从小学开始，就是眼睛一睁，开始竞争，在分数排名上一直就是班里甚至是学校的佼佼者，在家里是重点保护对象，在学校是学校的骄傲资本与校长的教学业绩，可是他们一旦走上社会却成了冤魂。
　　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人教育他们，要学会有安全意识，要按照公共规则行动。快艇上规定要穿救生衣，就得穿救生衣，上车就得扣上安全带。走路就得按照交通规则行走。遵守公共规则是一个公民的起码素质，也是一个人起码的安全要求。这些要求，在日本、美国的学校其实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习，并且养成了习惯。可是，在中国，这些事情真的是芝麻小事。特别是与考上重点名牌大学相比，不是很小的芝麻小事吗？是的，很小的芝麻小事，在关键的时候就会要了一个人的性命。让你那些从前的大事都烟消云散。
　　中国人追求的做人上人的方式，除了读书升官发财之外，还有一个方式就是通过破坏规则来体现自己的特权。越是大家要走的程序，而我可以不走，越是大家要遵守的公共规则，而我可以不遵守，这个时候，就越能够体现自己的特权，而特权正是一个人成功地成为人上人的重要标志。林语堂先生当年记叙了一个做大官的人物，第一次坐飞机，为了体现自己的特权，命令飞机绕机场飞三圈，向送行的亲友致意，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飞机掉下来了。大人物被摔死了。林语堂评论此事说，这是报应。任何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遭受相应的报应是应该的。
　　中国曾经有过多少，还将会有多少上等人死在下等人手里，有多少自视高贵的人死在卑贱者手里，现在还真难说。人是活在社会中的，社会中每一个人无论贫贱还是富贵，无论聪明还是愚笨，无论美还是丑，常常都会关系到另一些人的人生幸福，甚至性命安全，每一个中国人学会尊重另一个人的生命，爱惜另一个人的劳动成果，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积德积善的行为，而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得到尊重，更为安全，也是为了自己能够获得更多的幸福而已。与其从小就要求学会做人上人，不如从小就要求孩子学会穿上救生衣，扣上安全带，爱惜他人的劳动成果，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无论他穷还是富，是出身高贵，还是出身贫寒，是学习成绩好，还是学习成绩差，是长得漂亮还是长得丑陋，他们生命的尊严与价值都是一样的。明白这些道理远比考上北大清华上海交大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