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稼祥：世博开幕式的元音、辅音和吞音

　　如果把上海世博会开幕式说成是一个单词，而且是说出口的英语单词，那么，它有元音，辅音和吞音，所谓吞音，就是按规则要发，但说话时被省略的音；如果把世博会开幕式听成一支曲，而且是唱出来的一支曲，那么，它有强音，弱音和哑音。世博会的宗旨，就是综合尽可能多的人及其创造物的元素，并集中展现时代精神，及主办国的精神气质和价值取向，这通常不是这个词或这支曲的发音，而是它的含义。
　　其实，开幕式前世博当局招待本国和各国首脑的国宴菜谱，就是这样的一个词，一支曲。主菜4道：荠菜塘鲤鱼，墨鱼仔花虾，春笋相豆苗，一品雪花牛；冷盘一道；餐后甜品两道，一道点心，一碟水果；佐餐酒为张裕干红，和张裕干白。这强音或元音是什么？原生态；弱音或辅音是什么？多样性；被吞掉或哑掉的音呢？当然是铺张、摆阔和巴结。元音或强音响亮，弱音或辅音轻软，吞音或哑音呢，自然是被废弃，或者被删除。
　　在待己和待客方面，中国人对自己比美国人或欧洲人节俭，对客人比日本人或韩国人慷慨，因为前一个原因，我们有储蓄和投资；因为后一个原因，我们有伙伴和朋友。中国人为远方来的朋友，可以杀掉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鸡，这不是不差钱，而要表示不差情。当好客不再需要通过食物的珍贵和丰饶来表现时，合理的膳食结构，原生态的食物选择，以及精巧的品种搭配和烹饪，就成了食谱的最强音。食谱不再是摆谱，而成了乐谱。
　　那么，开幕式室内和室外表演的强音或元音是什么呢？我以为是欧洲元素和原生态元素。在短短的不到两个小时的节目中，蓝色多瑙河被两次强调，一次是室内部分，江河情缘，与朗朗梳理长江万顷波涛的手指亲密接触；另一次是室外部分，音乐喷泉，与梁祝幻化的蝴蝶翅膀缠绵悱恻。还有意大利因爱而患失眠症的人的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眠》，也被两次演绎：在室内，意大利盲人歌王安德烈。波切利闭目引吭，在室外，向春江花月夜暗送秋波。原生态呢，也被两次渲染，一次是新西兰毛利艺术团吹响的《勇敢的号角》，另一次是南非索维托合唱团展示的《一种爱》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英美因素成了这次开幕式表演的辅音或弱音。用最灵敏的鼻子去嗅，要嗅到英美因素也并不容易。即将上演的南非足球世界杯可能提醒世博会开幕式文艺导演，把南非艺术家请到上海，但正在到来的伦敦奥运会却不足以让萨拉。布莱曼的天籁之音在浦江月夜升向天堂。我能嗅到的微弱的美国味道，是非洲裔美国人昆西。琼斯和旅美华人音乐家谭盾合作谱写的《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那美妙的旋律让人心醉神迷，不过它的谱写者却是美国的少数族裔，他们的存在，显示美国的伟大，他们，特别是作为人权活动家琼斯的抗争，也暴露了美国的软肋。
　　最让我意外的，是前苏联和前后俄罗斯因素，成了这次开幕式表演的吞音或哑音。过去几十年（除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苏联因素总是我们的最强音，中国所有地方的夜晚，都很容易成为莫斯科郊外晚上的翻版，中国所有的玫瑰，都很容易成为中国人并不多见的红莓，还有三套马车，还有喀秋莎，还有伏尔加河，好像长在某些人声带上的苔藓和耳朵上的蘑菇，湿润而且茂盛，这一次呢，在万里长江奔流入海的地方，火红虽然还在，但那已经不是血色，而是江花，澎湃而来的则是蔚蓝，已经不是红太阳的陪衬，而是春天的潮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潮水绿如蓝”
　　所有这一切，都难以用“海派文化”来标签，去政治化，去模式化，是这个开幕式的典型特征。不过，文化从来都不是纯粹的文化，哑掉的政治，只能是过时的政治，在它的背后，有替代的政治，有国际地缘政治，也有国内地缘政治。通过文化符号实现的政治价值或政治符号的替换，通常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2010年5月1日写，2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