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木銮：阻碍GDP上升的德国《商店关门法》

　　《商店关门法》让德国人过得更加有规律，周日和晚上更加安静些。在他们的眼里，安静、家人相处、有规律，比加工资还重要。
　　去德国旅行的外国人大体上对德国商店关门不理解，稍微往深里想的人会发现这个疑问，晚上和周末的黄金购物时间为何不做生意，明摆着要把第三产业的繁荣程度往下拉。德国智库德国经济研究所的专家也说，如果把《商店关门法》取消了，把工厂关门的时间限制放松了，GDP往上走二至三个百分点是小菜一碟！如果普遍推行“三班倒”制，那GDP可上升更多。于是，许多外国人情不自禁地说，德国人愚蠢。
　　一个周六的下午，笔者逛博物馆回来得比较迟。回去冲个澡后，突然想起需要买一些家用的物品。抬头一看，离关门只有两分钟。于是冲到商店里开始“闪电”购物。一阵悠扬的铃声响了，服务员微笑着向我招手，示意我把货物放回去。我还是坚持把货物拿到柜台，心想到这份上也不会不给个面子。结果这家伙拒绝结单，只好作罢。回来后跟房东说了这事，他倒是非常支持柜台服务员的行为。原因不是是否遵守法律的问题，而是认为这个《商店关门法》让德国人过得更加有规律，周日和晚上更加安静些。在他的眼里，安静、家人相处、有规律，比加工资还要重要。
　　人们往往无法准确地推断历史事件发生的确切原因。1956年，西德联邦议院通过了《商店关门法》。规定，德国商店的营业时间在周一至周五每天700至1830，周六早上600至1400。
　　原因之一如我房东所说的，晚上时间和周日时间被德国人视为与家庭、朋友相聚的时间，不是购物时间。特别是周日，是典型的德国一家人进行宗教活动、散步或做运动的时间。原因之二就是劳工权利保护。与《商店关门法》类似，德国的各联邦州还通过各种各样的法律，限制工厂的工作时间。许多工厂到下午5时就全部停产。最后一个原因据称是宗教原因。回溯至1956年，德国的宗教信仰状态比现在要单一得多。这也是周日被严禁限制营业的原因。即使到了今天，德国的宗教信仰五花八门，《商店关门法》也历次修改，但是周日关门这一条款没有改变。
　　随着德国国力的逐步强大，众多居民户外活动和外出就餐的几率增加，晚上回家时间自然延后。1989年，联邦议院对关门法进行了修改，允许周四晚上营业时间延长到2030。1996年，联邦议院以327票对321票的勉强多数通过再次修订该法的决议，允许商店周一至周五从早上600至晚上2000点营业，周六的营业时间可以延长到1600。到了2003年，德国联邦议院将周一至周六商店关门时间统一修改为2000。
　　非常有意思的是，德国还发生过多起因《商店关门法》诉之法院的事件。1999年7月，一家位于柏林的连锁商店提出诉讼，认为《商店关门法》违反宪法中有关人人平等和自由经营的规定。但是德国宪法法院驳回了商店的起诉，做出了《商店关门法》没有违反宪法的裁决。
　　去德国前，家人还提醒我周六一定要购物，否则周末只能饿肚子。其实德国人也没有“古板”到这个份上。这个《商店关门法》也规定了许多例外的情形。比如面包店和报刊饮料小卖部等营业时间更长一些，火车站、机场、旅游景点、加油站的商店营业时间也有例外规定。好消息是，餐馆不是商店，因此，开业时间并不受该法限制。所以周日照常有地方吃饭，只不过不要去得太迟了。
　　在德国，笔者也发现，官员与中国一样，很在乎GDP的。确实，GDP是容易考量的指标，而所谓人民的生活满意度是非常难以考核的。但是，只要拆掉《商店关门法》这堵墙，GDP的上升是实实在在的。为何没有那么多官员热衷于此事呢，就在于他们还是知道GDP并不是全部。
　　与其让楼下的商店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不如让自家人在昏暗灯光下围在一起看电视节目来得实在。这就是许多德国人的生意和生活观。
　　作者为香港城大博士生。原载南方周末，作者授权天益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