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建伟：何为事业单位和行政执法？

　　机关这个概念明显，但事业单位涵盖的范围忒大，好多经营性质、商人身份的混杂其中。报社的老兄退休时说，我事业编制，待遇还算不错，比同年参加工作然后在企业退休的同学要强得多，我这才知道报社也算事业单位，可报社依靠卖报纸之外，主要业务范围和收入来源依赖做广告，对市场参与程度、依赖程度和敏感程度较强，不亚于一般企业商人。我真的孤陋寡闻！
　　这还不止，最近才看到，高速公路收费的，也算事业单位。央视法治频道一次再现庭审现场，审判的案子是一起司机冲卡，导致一名实施阻拦的收费工作人员被轧身亡，参与冲卡的司机竟然多达9名，被定为“故意杀人罪”的那个驾龄18年。
　　主持人煽情的说他是壮烈地因公殉职，他的领导则说他是我们的好战友。司机准备冲卡，有一些分工，让几个人先下来准备阻拦收费人员居中拦车、砸车，这说明他们只是想逃费，不想杀人伤人，但那位被轧死的“战友”不顾危险地继续拦在车道中间，别人在一瞬间逃离了，他却来不及逃离。检方认为情节恶劣，因为他们的行为构成对行政执法极大危害。他们都穿了制服，交通标志的，然而他们都是在设卡收费，还不是收得少，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把它同事业单位的行政执法联系起来。
　　事业单位身份特殊，甚至可以说还有点不伦不类是吧？谁不在退休以前干事业呢？能说农民种地，搞瓜果蔬菜畜牧业就不是事业吗？估计，事业单位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市场经济搞了这么多年是应该拿掉这顶帽子。但好像做不到，做不到的原因个人分析大概有这么几条：
　　第一是待遇问题。事业单位有的有财政拨款，俗称“吃皇粮”，级别比照同级机关靠，也有正处副处、正科副科，跟机关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的主要职务不要走人大任免程序，实惠却不见短少，有的甚至比机关还好些，譬如有创收的单位可以自主多发奖金。退休待遇也比企业高得多，长期以来也不要个人缴纳五金。
　　第二是这个幌子挺管用。好多事业单位盈利性非常突出，烟草、食盐、高速收费，包括一些机关下属的研究所等。它们有个共同点，都是垄断性，并且兼有收费跟所谓行政执法权，实质上这种结合属于官商连体，混淆公共权力与单位利益的边界，为更好地垄断局部市场、完成最大限度的收费目标创造了任何企业无与伦比的内外力。
　　第三是池子大了好养鱼。就高速来讲，交通部不久前发言称高速亏本，然而中国高速全世界收费是最贵，收费关卡也最多，无非是因为养人太多的缘故，这一点他们却闭口不谈。以前看到一个网上消息说，中国高速公路每百公里大概要养400号人左右。再看地方报社，我们这个地级城市报社也养着400多号人，其中能够撑得起台面的却不足20位。报纸作为党的喉舌，要么东抄西转，要么经常重点报道会议和领导视察，毫无信息量和有用的东西，更是缺少真话、实话，尤其稀缺批评和反对的声音，糟蹋纸张和其他社会资源，每年所以要通过宣传部门以硬性指派的方式勉强完成订阅任务。
　　第四是饭来张口，养成懒惰。药食品检验有什么研究所，计量也有什么所，它们都在忙乎什么呢？忙着收费发证。只要出钱买了什么证书，可保你一年无事，所以有毒害食品泛滥治理不好，等等其他问题都治理不好，都在情理之中。而且像计量所它们的人整天忙于搞什么计量评审活动，只要获得国家资质的人便是其中骨干，全省范围内四处被抽调安排评审活动，忙得不可开交。国家有关政策规定是前置的，有些企业要上马，就得过这个关卡，实际上也就是为他们拿好处帮个大忙而已。由于设置收费拿好处的前置很多，职权机构的研究所如苍蝇见血对评审验收特别兴奋，但对市场监管，对查处违反违法行为则总听到感叹人力不足。
　　回到刚才的庭审现场。主审法官问了肇事司机，超载了吧，如果不超载有钱赚吗？对方回答是的；没有。他超载了百分百还多些，如果按这个收费，要7、8百左右，他所能承受的价位是300块。但这种因为高速收费过高等各种社会分摊成本无端增加运载负担，才是导致冲卡和偶然轧死人事件的根由，肯定不会受到中国政策制定者的重视，相反，倒是经常有看到消息说高速加大力度治理超载，重罚超载车辆。
　　我们暂时跳开事件本身来讲背后的缘由，决不是要为罪嫌开脱，也不是要说那位死者做法不得当，要说的是，所谓事业单位，它们顶着这个幌子其实扮演着雁过拔毛的主要角色，因此是社会不公的一大杀手。中国市场经济搞了这么些年，好多本该由国家承担的义务也统统交给市场了，谋生压力对于普通没权没势的群体来说格外大，再前置各种收费政策，并配以保护垄断性的行政执法，不仅不合理，而且还荒唐，彻底违反起码的道德良心，照理是很不应该的，早该对此进行全面梳理和清除了。
　　那些兼有行政和商业性质的事业单位所以应该清除，理由有一下几点：
　　首先，给它们角色交换提供了方便，等于给予无条件的收费特权。烟草盐业高速等，名义上都是什么有限公司，既然已经是公司本体，就应该根据市场原则来行事论道。市场原则的基本宗旨是自由竞争、公平竞争，前提是利益双赢，绝不能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损害一方
　　利益之上，而垄断性质所派生的所谓行政执法权，恰恰是这样的结果。
　　其次，由于给予了那些“特权”，它们随意收费盘剥的无限能量，市场竞争的另一个社会作用，即社会服务自觉性就几乎荡然。一些国立医院也是事业单位，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实行人道主义，但由于政策给它们以太多的资源倾斜和支持，同时又促使其全面产业化，医院便蜕变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实际商业机构，医生也蜕变为这个机构里的十足商人，他们无利不起早，开处方药拿回扣、收受红包、小病当大病治，以及掂着袋底给患者设计医疗方案等，给社会造成的诚信危机、心理恐慌，不言而喻。
　　再次，把行政执法权肆意滥用，也是十分常见的问题。烟草行政执法是什么？就是不允许未经它们批准的个人或法人自由经营烟草，并查处抄没假烟。但在烟草市场上，假烟从来没有消失过，好多商家公然贩卖假烟也常见，有些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举报烟草好了，我们的烟都是烟草给拿的。也就是说，如果烟草专卖公司本身贩卖假烟，由于有行政执法而被洗白了，而且，你要举报假烟，又落在他们手里，所以根本无法控制“贼喊捉贼”。还有文化市场行政执法，网吧等经营单位的许可证由它发放，卖证现象十分常见，一张网吧证卖上百万也不稀奇，有这么大利益诱惑，谁能不动心？因此，所谓查处非法经营、无证经营，通常成为这些单位权力寻租的先导。
　　市场的气息关系到经济兴衰脉搏，反腐败似乎更应该扩大外延，假如只是把主要精力和能量集中在打击高官的贪污受贿，却任由事业单位行政执法的腐败问题蔓延，并持续发酵，中国经济要想从根本上缓过神来来，恐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