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前进

　　当今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只剩下中国、朝鲜、越南、老挝和古巴五国。近20多年来社会主义五国如何在社会主义道路上前进，今后又该如何阔步前行，这是众多国人关切的大事。作为从事世界社会主义专业教研工作63年的民间学者，仅根据我个人长期的管窥蠡测，简要述及，以供国人参考。
　　中国已被举世公认为可以为世界和平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社会主义强大国家
　　中国于2001年12月11日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成为该组织第143个成员国。从此扩大了我国对外贸易，促进了生产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与人才的成长。近11年来我国经济增长年均约10，当今我国经济总量已经从2000年的居世界第六位跃进到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位，外汇储备达3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5000美元，人民生活大有改善。2002年中共十六大提出全面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这是在新世纪之初对邓小平创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发展。十六大还提出“党内民主是党的生命”，这是吸取苏联模式失败教训而形成的新思想。2004年宪法修正案中增加“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的规定。2007年中共十七大确立了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近几年更加致力于以改善民生为重点的生态建设和社会建设。中国经济科技实力的迅速增长使中国和平崛起，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已被举世公认为可以为世界和平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社会主义强大国家。
　　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民主政治建设和公民社会建设迈出新步伐
　　越南从1986年12月越共六大起实行全面革新的路线，改正以往照搬苏联模式的错误，认清当今越南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经济落后，尚处于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初级阶段，决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随后越共提出以社会主义为定向，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由国家管理市场经济的经济革新战略，同时逐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推行独立自主、广泛开放、全方位、多样化的外交路线。
　　2001年越共九大把党的奋斗目标确定为“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2006年越共十大又增补了“独立”一词，明确要“建设一个独立、民主、富裕和强大的越南”。2011年越共十一大又增加了要建立“社会主义法制国家”，并且把“公有制”的提法改变为“社会所有制”。加入东南亚国家联盟和世界贸易组织，这是越南对外开放融入世界的重大举措。受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影响，越南经济曾经受挫。但自2002年以来，经济年增长率接近7～8，居东盟十国之首。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1200美元。从2002年起越南已成为仅次于泰国的世界第二大米出口国。
　　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民主政治建设和公民社会建设迈出新步伐，值得我们重视。越南较具体地改革了斯大林开创的“三制”（即个人集权制、职务终身制和指定接班制），初步实现了权力制衡制、职务任期制和民主选举制，从职务、职责上实行党政分开。从2006年4月起政府官员和国会代表都公布其个人财产，以受监督。在国会代表中党政干部兼职者逐步减少，专职代表所占比例已增至近30。由于国会代表是真正由直接民主选举产生，专职代表比例又在提高，所以国会的独立作用大为增强。国会代表对部长们质询时电视现场直播，群众都能看到部长们神色紧张、额头出汗的形象。国会甚至能够否决政府不切实际的重大决策。例如，2010年6月政府曾提出修建自北部首都至南部胡志明市贯穿南北的调整铁路计划。国会众多代表认为这条高铁耗资过大，钱应花在人民更加迫切需要的医疗保障和供电等项目上。在随后的表决中竟被国会多数票否决。越南国会已摘掉“橡皮图章”和“表决机器”的帽子，可见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都在显著进步。
　　老挝的经济成就和政治进步
　　老挝比越南经济相对落后。1986年11月老挝人民革命党四大决定实行革新开放方针，1991年五大进而提出老挝正处于继续建设和发展人民民主制度，为逐渐走上社会主义创造起码因素的阶段。1996年六大强调要实行“有原则的全面革新”。国家实行多种经济成分并存，鼓励私营个体经济发展，欢迎外国投资，深化市场化改革导向。
　　老挝2001年七大决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解决人民贫困为首要任务。2006年八大时人均国民收入达到500美元，大会强调在稳步发展中进行改革开放，注重引进外资合作，加强发展高新科技。1997年老挝加入东南亚国家联盟，2012年底将完成加入世贸组织的谈判。2011年九大提出要在思想观念、管理体制与机制、人力资源和扶贫工作四个领域实现突破，争取2015年解决脱贫问题，2020年摆脱最不发达国家状态。近十多年来经济增长平均每年超过6，有时超过7，人均国民收入从1985年的200美元提高到2005年的400美元，当今已达1000多美元。对外关系有很大发展，1985年建交国家只有63个，到2005年上升到121个，迄今又增长至132个。老挝经济发展较快得益于扩大对外开放，引进外资与新技术、新设备、新管理经验，培养了新人才。老挝的政治进步表现在党内民主与人民民主都有发展，实际上废除了领导终身制，干部逐步年轻化、知识化，差额竞选在推进，女性巴妮亚托杜当选国会主席，有的省市委书记已不再兼任市长，法制建设也在逐步增强。继1991年制定第一部宪法之后，又颁布了《国会议员选举法》、《外国投资法》、《劳动法》、《土地法》等。
　　古巴启动经济“更新”以来经济颇有起色
　　古巴由于受苏联援助多，到1991年苏联剧变后处于极度困难时期才被迫实行“稳步改革开放”。从1993年起允许个体经济有较快发展，同时允许国营农场改建为小规模合作社，1994年开放农牧业市场。1998年开始减少政府对国营企业的干预，扩大企业自主权，同时注重吸引外资投入本国建设，并且扩大了国内企业的对外自主权，还重视发展国际旅游业，以增加外汇收入。
　　进入新世纪以后经济改革又出现逆转，即对个体户、私营企业、小农出售农产品和企业自主权又加以种种限制。2003年就有大约60家合营企业撤退，原因是内资的发展与外资的进入扩大了贫富两极分化，党的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认为这样使古巴产生了“新的富人阶层”。卡斯特罗曾经于1995、2003和2006年三次来中国访问考察，其间也访问过越南。他认为古巴与中、越国情不同，因此不能采取中、越发展市场经济的方针。中、越不受西方封锁，农林居民不占多数，因此他认为要坚持社会主义，还必须坚持社会主义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以及计划经济，统一分配。古巴经济改革的逆转使经济状况愈益陷入困境。2006年7月菲德尔卡斯特罗因年届80岁肠胃出血要动大手术，将他担任的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职务指定交给他的胞弟劳尔卡斯特罗暂时代理。直到2008年月2月政府换届改选，由劳尔正式接任他哥哥担任49年之久的国家最高行政领导职务，但是菲德尔仍然还是党中央第一书记。
　　劳尔接任后只能对经济稍作放宽调整，难以迈出大步。古共五大是1997年召开的，按党章规定六大应在2002年举行。实际上推迟到2011年4月16日才开幕。这时菲德尔以85岁高龄才退让由劳尔担任第一书记。六大通过的《经济和社会政策纲要》指明：古巴仍以计划经济为主，但应考虑市场趋向；仍以全民所有制国有企业为主，但要鼓励合资企业、土地承包租赁和个体经营；将给农业以更大自主权，以增加劳务输出；仍然保留免费医疗和免费教育等革命成果，但是要逐步减少政府提供免费服务的财政支出。《纲要》提出300多项具体的经济改革措施。
　　自1997年以来古共从未召开过全国代表会议，直到2012年1月才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这可以说是古共重视党内民主的新举措。全国代表会议区别于全国代表大会之处主要是其代表并非各地党员民主选举产生，而是由各地方党组织选派的，其职权低于全国代表大会，又高于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的主题是“改变思维模式”搞经济改革，要为逐步推进经济改革提供政治和组织保障。会议主要决定：废除1959年革命胜利以来的领袖终身制，今后党和国家领导人任期不得超过两届十年；坚决铲除腐败，彻底查办一切腐败分子。
　　总之，自2006年劳尔主政启动经济更新以来，古巴经济颇有起色，党政军领导不搞特权，其最高工资与工人最低工资的差距不超过5倍，真正贯彻了1871年巴黎工社首创的“社会公仆”的工资差别原则。领导人不搞特权，这是古巴政权深得民心的牢固基础。
　　朝鲜“将以强盛大国的姿态巍然屹立”
　　朝鲜尽管深受苏联模式影响，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但是由于经济恶化，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不得不进行经济调整。在维护计划经济的前提下放松对经济的绝对控制，允许部分商品的市场流通，允许发展一部分私有经济，允许农民进行副业生产，开放农贸市场。1984年制订《合资经济法》，鼓励外国公司或海外侨民到国内投资合营企业，同时开放边境贸易。上世纪90年代开始建设“罗津先锋经济特区”。
　　2001年元旦朝鲜主要大报发表联合社论，鲜明提出了“21世纪朝鲜将以强盛大国的姿态巍然屹立”的战略目标。实际上从2001年起，朝鲜还是坚持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只是实行一些小变革。如在工矿企业实行独立核算制，自产经营，自负盈亏，改善管理体制，提高工人工资，提高大米收购价格，农业实行分组等。然而朝鲜经济形势依旧严峻，粮食不能自给，每年都向外国申请粮食援助，电力、化肥等供应紧张。1994年金日成病故后，金正日秉承金日成于1970年提出的“主体思想为指导”。“主体思想”从字面解释是以人民为主体，金日成过世后金正日进而把主体思想明确称为“金日成主义”。金正日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提出“先军政治”路线，即以优先发展军队和军工产业来保证在安全的环境中进行经济建设。朝鲜于2009年和2012年举行两次党代表会议则是党内民主的进步。
　　总之，吸取苏联失败的教训，总结在苏联剧变前后探索改革的自身经验，新世纪以来社会主义国家大多都在开拓创新，奋勇前进。但要完全克服苏联模式的弊病、建成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依然任重道远。当前，加快政治、文化体制改革、发展社会主义自由、民主、法治在社会主义国家前进过程中居于极其重要地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一再延误体制内的改革，21世纪可能还会出现重蹈苏联覆辙的悲剧。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盛世危言。我以为前进的路径与目标理应是：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激励创新劳动，追赶科技革命，发展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法治管理，维护人权，重用人才，达到国强民富和国富民强，促进人权自由和全面发展，实现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仁爱，做到人与自然、社会和谐共处，融入经济全球化的当代世界，谋求各国持久和平与共同繁荣。社会主义国家如果能够遵循上述方向前进，作出表率，那么就会彻底克服苏联模式弊病，充分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大大增强社会主义对于世界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