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性的正确打开方式

　　作者：寇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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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于世界人民的哲学思考，在现在的段子式演绎中，也成了门卫或民警的质问方式：“你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似乎绝大多数中国孩子都曾经历过类似的暗黑童话，“妈妈我是从哪来的？”父母会告诉你，从路边、从垃圾桶、从别人家里抱来的，总之，来得很卑微很意外，好似一个小小的包袱。大人们似乎也很喜欢看孩子们面对这些答案时的反应，这是中国式“逗”孩子的方式，大人们乐此不疲的消遣。
　　浪漫的“你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实事求是的“你是由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结合生长出来的！”励志的“你是最厉害的短跑健将，超过所有其他的精子”无论如何，不太容易想象我们的父母会向孩子这般解释。精子？卵子？大约是只有在骂人时才会出现的词汇。性，在中国家庭里当然是讳莫如深的。所以才有那么那么多小说作者，描述自己偶尔瞥到父母亲热时那种心理上的冲击和生理上的厌恶。其中最典型的桥段无外乎对俄狄浦斯情结的化用，房间深处隐约传来母亲的呻吟，在血脉贲张又年少无知的骚年那里，这种父亲欺负母亲的戏码成为最具轰炸性的内心经历。
　　性，永远是家庭中的隔阂地带，有时是一种人人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抖掉的脏东西，有时是一种尴尬，有时是一种神秘，但经常是多种感受的混合，无法让人轻松以对。大多数人想必也都遇到过这种情形：家人一起看电视剧，偶然撞上来比较激烈的亲热场景，这时该怎么办呢？掌握遥控大权的那位手忙脚乱中换频道？这似乎有欲盖弥彰的意味。通常情况，家长和孩子中总有一方突然就觉得口渴了，借机站起念叨着去冰箱找喝的，剩下的人面无表情看着电视，仿佛正播的是一个烧菜节目，又或者左顾右盼，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哎，这电视剧的男主角是谁演的？
　　国外有父母为庆祝女儿初潮举行派对，在我们的传统和习惯里，简直难以想象。现在依靠网络，要查找自己身体的奥秘，早已不是难事，但在90年代，一个女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内裤上的血迹，那种以为自己得绝症马上要挂掉的恐惧，和向家里成年女性抖出秘密时，她们的不屑、不以为然，会让你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认为流血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丑闻。
　　对，许多人的人生中，对自己身体性征的领悟、接纳乃至性启蒙，差不多总是独自完成的，要么是借助同龄人之间传阅的报刊、小说、录像带，这还总是男孩的做法。女孩则会对这些东西自动远离，以为那是坏孩子才接触的。所以，在她们单纯又无知的成长中，最终也会多多少少付出代价，看看每年人流的统计数据，看看那些埋着头颅悄然出没于医院妇产科或小诊所的少女的身影，某种程度，这是女孩们的成长之痛，有时甚至是必经之路。没有父亲或者母亲，站在他们本应所在的位置，教女孩学会保护自己。女孩们的第一课，往往是从受伤害开始。
　　许多年前，亲戚中一个女孩与男人私奔，后再回来，又相亲，换一个男人，记得母亲对她的评价是，好好的女孩，把自己给弄坏了。我照例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她说的“弄坏了”是什么意思，又用了更长更长的时间，才得以摆脱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对一个没有机会对某个男人从一而终的女人的轻蔑和鄙视。
　　我想说，在性的打开方式上，男孩和女孩终究是不同的，男人的少男时代，总是有种冒险意味，性和对女人的征服，是他们在小伙伴中得以炫耀的资本。女孩有点不一样，在身体意识还未被启发，身体感受可说尚未被唤醒的年纪，在那些彷徨且迷茫且自我陶醉的飞扬青春，性对于女孩们，与其说是亲密关系中自然而然的互动，不如说是自觉履行维系亲密关系的义务。这是其一。
　　另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在于，在正经又有点刻板的传统家庭，家里的成年女性似乎总会有意无意传达出一种信息，即对女人来说，最好的也最道德的人生，便是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这种家庭教育当然会束缚你，从最初的全然接受，到困惑，到叛逆，到自我教育、自我认识的进化，自行寻找、建立一种新的性观念来对抗早年曾隆重碾压过你的所谓贞操观。这其间定然会有很多的反复、崩溃、羞耻，直到领悟慢慢降临。
　　领悟终会降临，包括经历，身体的成熟，以及对自己身体的认知，感受，以及对那神奇且慵懒却又虚无缥缈的高潮的体验与渴望。你终于也靠近了那个领地，那个秘而不宣又饱受争议的领地。这可能会用掉很多年的时间，五年，十年，乃至更多，你终于学会性的正确打开方式。你也终会明白，至于道德，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首要的道德。
　　编辑：苏子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