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贵 （本文刊载于《晚霞》杂志2018年第15期） 王有宫殿，民有宅居。宅居也就是民间住宅，宅居联也就是充满生活情境或者人生感怀的民生对联。宅居处所既是日常生活的安身所在，又是温馨安全的私密空间，也是文人墨客寄情感怀的适宜情境，于是在联语的历史长河中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对联门类：宅居联。很多文人学士或达官贵人自古以来就喜欢这种对联，它本质上是一种题写咏叹民生情趣的对联。它侧重于自勉或述怀，既有利于自我修养，警醒鞭策，也有利于陶冶情操，感慨抒怀。 宅居联，通常又被称作居室联，本文之所以将居室联称为宅居联，是考虑到这类对联不应仅仅局限于厅堂、卧室、书房这一类居室之内，也应包括整个住宅的亭台楼阁，水榭园圃，甚至于现代宅居的露台阳台。 一、宅居联中的自然与心理 从通常意义上讲，宅居联是表达宅居主人的美好祈愿与身心满足的吉言联，宅居的吉祥如意是人生一大追求，而这种吉祥如意往往是受宅居的自然环境和宅居的心理环境制约的。 先来看有关宅居自然环境的对联，这类对联多是从外观角度来凸显宅居的地理坐标或周边环境。诸如： 青山环绿水，翠柳映朱门。 上林春色早，乔木知音多。 祥云浮紫阁，喜气溢朱门。 家居绿水青山畔，人在春风和气中。 窗含青山鸟衔翠，门垂碧柳燕语枝。 庭前芳草皆生意，树上流莺作比邻。 秀水绕门蓝作带，远山当户翠为屏。 门前绿水蛙声近，户外青山景象新。 再来看有关宅居心理环境的对联，这类对联多是从内涵角度来揭示宅居的人文意蕴或吉祥福祉。诸如： 东风开画栋，旭日映华堂。 德居迎万福，仁宅纳千祥。 松菊陶潜宅，诗书孟子邻。 五色祥云笼甲第，三多景福集门庭。 天经地义无今古，智山仁水有性情。 里有仁风春意永，家余德泽福运长。 家富人和顺如水，时言乐笑穆若风。 小楼上下皆春意，新第旁围多睦邻。 二、宅居联中的院落、楼阁与亭台 人们通常所理解的宅居，就只是那座房子。其实对于文人墨客来说，那围墙、那垂花门、那台阶、那厢房、那一切所围合出的一方空间，才是宅居的精髓所在。楼之所以为楼，阁之所以为阁，亭之所以为亭，台之所以为台，是因为那情那景都属于宅居的主人。 下面几副是写院落的，写环境鸟啼莺啭、满院花香，写心情美酒微醉、芳草留人，甚是惬意： 鸟啼苔有迹，莺啭柳如丝。 满院花香臻雅趣，一窗鸟韵动诗情。 林花经雨春犹在，芳草留人意自闲。 美酒饮成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 且住为佳，到此何妨小坐；浮生若梦，劝君不必多忙。 下面几副是写楼阁的，写室外，屋傍清溪、水宽山远，写室内，半榻清风、一楼明月，颇为雅致： 水宽山远春云冷，月淡风和小阁幽。 半榻清风云乍散，一楼明月雨初晴。 花气袭人入帘幕，月光如水浸楼台。 窗含翠柳红霞蔚，屋傍清溪白鹭翔。 槛外风光，不古不今图画；窗前鸟语，非丝非竹笙簧。 下面几副是写亭台的，写景观，向阳花木、近水楼台，写感受，有亭翼然、登台快哉，格外怡人： 亭小只容月，楼低不碍云。 有亭翼然立；登台快哉临。 披襟槛外当风快，近水楼台得月先。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杨柳阴中，凭栏垂钓；藕花香里，倚槛乘凉。 三、宅居联中的厅堂与卧室 宅居中的“厅堂”，今人称为“客厅”，古人称为“中堂”。中堂之说起于唐宋，本为宰相处理政务之处，因宰相在中书省内办公而得名，后称宰相亦为中堂。现在一般只将“中堂”看作是一种书画艺术形式，而将家中的会客室称之为客厅。 传统的“中堂联”位于厅堂“正中央”的显眼位置，布局讲究，严肃端庄。比如《红楼梦》一书中荣国府正堂荣禧堂的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就是在陈述荣国府的豪华与显贵：上联写座中人所佩带的珠玉，光彩可与日月争辉，可见其豪华；下联写堂上人所穿的衣服，色泽犹如云霞绚烂，可见其显贵。 至于现代宅居的客厅，除非传统的中式装修风格，一般都不适于悬挂“中堂联”，当然。有些喜欢书法的文人在客厅悬挂对联也不乏其人。客厅对联一般语言上讲究雅正，内容上多为警醒语，述求内容多为知书达理，是非分明。诸如： 事理通达，心气和平。 为人尚正直，处事贵公平。 欲论古来兴废事，须平自己是非心。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胸中云梦波澜阔，眼底沧浪宇宙宽。 内容上也可以是祈愿语，惟愿家风淳厚，高朋满座，子孙贤达。诸如： 高堂日永，绮阁春生。 雅量涵高远，清言见古今。 读书满座风云气，良友一堂富贵春。 传家有道惟忠厚，处世无奇但率真。 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子孙个个贤。 宅居联中还有一类卧室联。卧室又称作卧房、睡房，属于起居生活的私密空间，卧室布置得好坏，直接影响到人的生活情趣，文化人的卧室也可以配置恰切的对联。诸如： 开窗明月白；倚枕竹风清。 溪声来枕上；山翠落樽前。 绣户祥光满；纱窗曙色新。 芙蓉夜月开天镜；杨柳春风拥画图。 菱花光映纱窗晓；竹叶春浮绣户春。 秋月当窗云影淡；春风拂槛露花浓。 四、宅居联中的书房与露台 书房，古称书斋，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宅居内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房间，古时的书房还兼有学习与教育功能，所谓私塾教学好多都是在书房中进行的。现代意义的书房同样也是文化人士必备的活动空间，它具有办公与学习双重属性，有的还兼具会客功能。它既是办公室的延伸，又是家庭学习与交际的空间；它既是雅致、宁静工作场所，又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家庭幽谷：这就使其在宅居环境中处于一种独特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书房对联是宅居联的核心所在，因为喜好和擅长对联的文人墨客最得意的生活环境就是书房。因此书房对联的内容也就丰富多彩。 有得意于自己的书房环境的，这有明代徐文长自题书舍一联为证：“雨醒诗梦来蕉叶，风载书声出藕花”。类似的又如： 芝兰气味，湖海襟怀。 文章江海，书籍林泉。 砚生云海，笔舞龙蛇。 为学深知书有味，观心澄觉室生光。 一室图书自清洁，百家文墨足风流。 有醉心于自己的收藏丰富的，这有清代邓石如自题书屋一副著名的长联为证：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 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类似的又如： 博通上下，雅集古今。 书林漫步，学海遨游。 藏古今学术，聚天地精华。 千古文章书卷里，百花消息雨声中。 读史消融秦汉见，论诗合并古今观。 有沉迷于自己的刻苦攻读的，这有唐代韩愈的书房联为证：“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类似的又如： 笑谈天地今古，苦究字词句篇。 书从疑处翻成悟，文到穷时自有神。 托兴闲翻廿五史，洗心常探十三经。 删繁就简三秋树，立异标新二月花。 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 有满足于自己的书斋生活的，这有宋代陆游的自题书房联为证：“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类似的又如： 立德齐今古，藏书教子孙。 文心清若水，诗胆大如天。 慧眼观天下，妙笔写春秋。 读书寄怀秋水，对友如坐春风。 论史要翻前辈语，观书如见古人心。 现代人的宅居环境还有阳台或者露台，它是现代楼居者接受光照、吸收新鲜空气、观赏风景、锻炼纳凉的场所。有些文人为阳台撰写的对联也别有韵味。诸如： 纳人间灵气，邀日月光华。 伴祥云常驻，迎紫气东来。 留半边风景，近一点自然。 倚一壁观宇宙，悬半空悟沉浮。 方外熏陶雅性，人间熔冶闲情。 花红柳绿皆为画，鸟唱虫鸣常有声。 一米阳光多惬意，四时风雨总关情。 登台远眺身心泰，入室稍息意念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