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庚南星 苦瘠甲于天下。 清代大臣左宗棠在上奏同治帝的奏折中这样评价西海固。 1972年，联合国粮食开发署又扩写了左宗棠的断言，将西海固列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南部山区，西海固地区涵盖西吉、固原等六县，山大沟深，十年九旱，年均降水量仅300毫米。 恶劣的自然环境直接导致了70%的贫困人口比例 。 为了走出贫困，一种宁夏特有的、名为＂吊庄移民＂的扶贫模式在西海固应运而生。 01
＂过年要穿新衣服＂ ＂吊庄＂是宁夏的俗语，指一家人走出去一两个劳动力，到外地开荒种植，就地建一个临时暂栖的家，一户人家分居两处，一个庄子吊两个地方。 ＂吊庄移民＂借鉴这种方式，将村民迁往自然条件较好、资源较充足的灌区，提高生活水平。 距西海固200多公里，水文资源丰富的沙坡头区就是其中一个迁入地。 水文资源丰富的沙坡头区 郭滩学校坐落在沙坡头区东园镇，其生源就主要来自西海固吊庄移民家庭，也有部分甘肃定西、静宁等地区贫困家庭的孩子在此就读。 贫困成为悬在这所学校头上的一把 利刀 。而最近，学校迎来了一群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现在要邀请同学们一起，看看谁能第一个把我们的名牌撕下来，规则那就是我们吃亏点啦，不用手，你们可以手脚并用。＂这是一个阳光充足的冬日午后，寒风正劲，《奔跑吧》MC郑恺为郭滩学校的孩子们修改了撕名牌规则。 他们玩的并不是坊间风行的自制撕名牌游戏，而是原汁原味的＂跑男＂版本，李晨、Angelababy、郑恺、沙溢四位MC都加入了其中。 在海澜之家＂多一克温暖＂公益活动现场，＂跑男团＂踏上这片黄河灌溉的土地，在郭滩学校操场和孩子们一起＂施展拳脚＂。 沙溢和孩子们玩撕名牌 这不是真人秀第一次到访沙坡头，但节目大多着眼于壮丽景色与王维那首著名的《使至塞上》的交集，公益力量与节目一起深入当地的先例并不多。 贫困地区的偏远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边缘，还有文化意义上的边缘 。风景之外，具体的生存境况才是当地人每天必须面对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太过寻常地游离于主流话语之外。 冬天的西海固一角 在某些情况下，流行文化与明星光环反而具有异质性，光鲜精致的包装在这些地区往往显得水土不服。但《奔跑吧》这类已积累相当国民度的节目不同，本就走的是＂群众路线＂，一说到＂撕名牌＂，不会有文化上的隔阂，郭滩学校的孩子们熟谙这个游戏的操作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跑男团＂此行给他们带来的就不是冲击，而是陪伴。 游戏结束后，每个孩子都收到了一件羽绒服，考虑到这个年纪身体生长的速度，海澜之家还特意将衣服做长了一些。志愿者们记得很清楚，在与宁夏一省之隔的青海，孩子们照完相后就舍不得再穿新羽绒服了，又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准备过年再穿。 过年要穿新衣服，这个朴素的愿望被小心地保留。 朴树《New Boy》歌词 沙坡头区冬季最低气温可达-10°C，郭滩学校许多学生上学路途遥远，如何抵抗严寒成了最大的难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解决方案都只有两个字：硬扛。 郭滩学校所在的东园镇离中卫市区有15公里，距离省会银川184公里，羽绒服这类价格门槛较高的物资，很难在镇上买到，就算店里有，高昂的价格也往往将人拒之门外。 当＂多一克温暖＂来到东园镇，孩子们对羽绒服的珍重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收藏妥帖，仿佛衣服还在，足以和整个严冬抗衡的温暖就还在。 02
那个没看镜头的孩子 在志愿者与孩子们的合影里，只有一个女孩没有看镜头。 她是学校里唯一一名学前班学生，一位女志愿者为她发放羽绒服之后，女孩一直望着她，哪怕合影时也没转过头。 其间，＂多一克温暖＂有机会了解到她的情况：父亲车祸瘫痪，母亲离家出走。 无意评价与预测家庭状况在她人生中的份量与影响，但至少能窥探到一些端倪，关于成长中的获得感，关于孩童除物质利益外所需要的情感支持。 没看镜头的孩子 郭滩学校的孩子对羽绒服的珍视，不仅是面对一份礼物的喜悦，更重要的是，这些衣服让他们感受到被注意、被重视、被爱。多年来他们所穿梭其中的寒冷，现在被另一些肩膀扛了起来。 消除绝对贫困，这句话在今天的中国并不陌生。而＂衣食住行＂以＂衣＂为首，满足贫困人群维持基本生存的需要，从让他们衣有所暖开始。 贫困的另一层内涵也不应被忽视，即英国经济学家汤森提出的＂相对贫困＂，指＂一种脆弱性、无发言权、社会排斥等社会层面的‘相对剥夺感’＂。在基本生存资料之外，相对贫困更关乎教育、权利、自我认同等社会维度。 这些方面则涉及资源分配、权力平衡、人格培养等多个领域，讲究的是潜移默化与长尾效应，单靠一顿免费的早餐或一间崭新的教室难以达成。 《武林外传》剧照 ＂多一克温暖＂也意识到这一点，在过去的7年间，除了将冬衣捐赠活动继续下去，还汇集了多方力量，在各地的学校开设摄影、音乐、舞蹈等课程，从美育建设着手，陪伴孩子的全面成长。 一件羽绒服所产生的情感附加值也算是意外的礼物，这让赠予与受赠关系不再是＂给＂和＂拿＂的简单逻辑，成为两个有灵魂、有情感的个体所经历的良性沟通。 03
＂不能让物资进不来＂ 与《奔跑吧》联手，在活动中加入诗朗诵环节，这些＂文化＂意味很浓的举措，一方面能加深受赠孩童对本地文化的认同，另一方面也为当地文化走出去提供了窗口。 宁夏诗歌是西部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深刻的历史渊源，作为黄河文化的分支持续闪光。鼓励孩子们上台朗诵，不仅能帮助他们对自己的文化＂越辩越明＂，更能培养他们面对观众的表现能力，如果他们有一天走向更宽阔的人生舞台，一定会需要这样的技能。 前文提到＂多一克温暖＂汇集了多方力量， 一个好的公益项目的确需要社会力量与官方的支持，甚至必须经历一个本地化的过程 。 固原市西吉县地处宁夏南部山区，道路艰难崎岖，＂多一克温暖＂活动主要集中在冬季，下雪结冰后通行条件更为恶劣。 执法大队 不能让物资进不来，这是宁夏交通运输综合执法监督局固原分局西吉执法大队的第一反应。 从2016年起，大队领导携手全体党员干部以志愿者身份加入到暖流宁夏驿站，保障着人员和物资的安全。在山体塌方、下雪或高速公路封闭的情况下，该大队积极联系开辟绿色通道，接引护送志愿者车辆或者爱心物资平安顺利到达活动目的地。 ＂多一克温暖＂这种多方合作的模式或许具有可复制性，尤其是对于那些苦于有限影响力的公益项目，以及那些话语权失落的边缘群体。 多方合作相当于打开了一扇双向的窗户。一方面，在官方支持下，外来的援助能更畅通地进入当地，削减程序成本，也能更好地结合实际情况进行本地化。另一方面，借助综艺打开可见度，可以提升区域文化影响力，吸引更多社会资源。 或许，多出来的那一克温暖，不仅在于关注个人成长这样的低处，也在于可持续地盘活当地资源这样的高处。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