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披云啸一声

　　月下披云啸一声
　　刘士伟
　　＂凌晨四点，发现海棠花未眠。＂非常喜欢川端康成的这句话，总觉得素日里被忽略的美，像被天使倾心青睐，羞赧吻过之后，突然振奋，＂忽如鼙鼓动地来＂，变成乍起的惊喜。
　　羡慕，享受啊，盯着这两行字，再回到生活旋转的涡流中，心满是忐忑。工作是教书，但平时除了教科书，教学参考书，好像没读过什么，都是和语文课本有关的内容打交道，几乎没有任何知识储备，看到＂腹笥既富，文笔又长，援古证今，每发一端，便如瓶水泻地，迸注分流＂的豪语，崇拜地要死，惭愧地拿头撞墙，呜呜地想逃离。
　　也曾学文艺青年，附庸风雅买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小书，可草草浏览后，便＂高束焉，庋藏焉，‘姑俟异日观’云尔＂，然后＂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真是让人羞惭。因此面对饱学之人，学富五车之士，大才槃槃的鸿儒硕学，实在汗颜，每次都希望这些＂武林泰斗＂＂文化昆仑＂能看在后学虔诚问道之心的诚恳上，普度众生地把百年的功力输送一些给我。
　　在这样水平下，左支右绌拼凑的文字可想而知，想来也就＂如此如此罢了＂，难入大家法眼，难登大雅之堂，只能贻笑大方。
　　自己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码字的人，庸庸碌碌过日子，不能免俗地天天处在＂抄写这笔记、抄写那笔记＂的忙乱状态，一而再，再而三地捉襟见肘，闪转腾挪招架不过来。可是尽管苟且着，时不时地＂凌晨四点，发现海棠花未眠＂地发现，还是逼着自己暂时地离开舒适区，离开对笔记任务的强迫症，捎带着完成一点自己的心愿，于是就有了《弦歌木铎——一个文化牧者的践行之路》。
　　作为一个教师，生活圈子很小，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不愿和人发生争执，谨慎、拘束、善良、无欲无求，认识的恶人不多，＂求全之毁＂无几，遇到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知友、贵人却不少，＂不虞之誉＂时闻于耳，真是又敬畏又感激。由于缺乏心机，没有城府，无法混迹江湖，始终不敢，也不愿涉足深不可测的＂社会＂去履险弄潮，所以遥遥地保持距离，只是在心里偶尔比划比划李翱所推崇的禅门做派，＂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所以在精神的深处也只想学学诗人，故作深沉地，做＂一枚白昼的月亮，不求眩目的荣华，不淆世俗的潮浪＂。
　　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也无浪迹天涯的向往，每天视野映照的都是孩子们的琅琅书声和生气勃勃的青春校服。虽无田园隐逸之乐，却有＂无事小神仙＂的祈愿，所以笔下文字牵涉的时空狭窄，内容单一，没有风起云涌的时代变迁，没有云诡波谲的世事变幻，没有扣人心弦的情节悬念，不抓人，想来怕没人能一页页翻阅下去慢慢读完。但是这些单调乏味的文字记录了一个燃灯者点亮文明灯火的辛苦和努力，记录了一个筑梦人为孩子们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呐喊助威的真挚情怀，记录了一个文化牧者潜心布道的践行之路。尽管书中没有什么宏大的叙事，写的都是和孩子们在一起从事文化游戏的喃喃述说，可让人值得欣慰的是，其中的情感还算真实，那颗热爱教育的心还算真诚可贵。
　　附录中记下三个孩子的心灵回应，当然有点自恋炫耀之嫌，但也让我感到，这个世界我所在意的我可爱的学生们，收到了我投放给他们的倾诉心声的包裹。
　　曾有一个孩子对我说：＂老师，你太天真了！＂这话由谁来说都不好听，更别提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别人听来会觉得此生如此轻狂，目无师长，真是＂大逆不道＂，我却沮丧之余，又有一丝庆幸，在学生眼里，白发苍苍如我还没有修炼成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老狐精，还保存着一份＂天真＂，也算是一种异样的肯定吧！
　　本人胸无大志，没有什么上进之心，对从事的教育工作，很知足，也很喜欢。也正由此，大学志愿，报的都是师范。老一辈的人都说，＂当老师，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当老师好啊！＂这时常给我一种斯文仍在的快感，非常感谢职业身份中文化的分量还有一份被瞧得起的世俗尊严，因此直到现在我都很欣慰自己的选择。
　　当然，我也愿意和孩子们在一起，和课堂在一起，和教书在一起，和永远不老的＂懵懂＂的时光在一起，＂躲进小楼成一统＂＂天地兴亡两不知＂，就这么在似水流年里，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一辈子尽管普普通通，却也能对一个个接受教育的学子有点帮助，对社会的道德人心，通过课堂做出自己能付出的抚慰调和，对我来讲，也是不错的功德，我是很高兴的。
　　在和孩子们一起问书、学书、教书的日子里，一年一年的轮回，时光周而往复，我乐此不疲。有时在闲下来的光阴里，一个个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有歌有舞的细节，就像＂凌晨四点的未眠的海棠＂，从厚厚的喧嚣里，悄悄探出头来，瞅瞅我，我偶尔和它们对视，轻轻一笑后，收获着无穷无尽的享受。
　　木铎声声，是为教化；弦歌不辍，是为濡养。从＂长吟轻啸＂＂繁华温语＂……再到＂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声音的长歌悠悠，把岁月中的故事做成切片，摆上纸页，送给朋友们，也算是自我对关心过我、帮助过我的人们的一番倾情告白吧！
　　生活琐碎，仍渴望美；生命粗糙，仍憧憬诗意。于是惊鸿一闪的一帧帧诗情实在不忍错过，想留下来，于是暂时结集成《弦歌木铎——一个文化牧者的践行之路》。我爱着这个世界，也许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的，能给予孩子们和这个世界的只有纯粹的教育痴情吧，一个燃灯者的述说就是这些，一个文化牧者的手印足痕就是这些，悦者、厌者，留给各位读到的人吧，众说纷纭，就让所有的声响都在风里漂泊。
　　作者简介
　　刘士伟，滕州市北辛中学教师，滕州市善国文化研究会秘书长，性善书院院长，山东省＂特色示范课堂＂执教人。怀抱着＂爱无止息、爱无止境＂的教育梦想，＂为生命而为、用生命而为，寻找课堂众声喧哗的生命响应＂，在文化传承的视域下，构建起＂人文共生，文史哲互参＂的课堂教学体系，让课堂成为人性对话的温暖院落和心灵汇流成长的精神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