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一种姿态

　　今天下午和阿清逛街，然后到她那里吃晚饭。她老公亲自下厨，哎，现在是老公了，前两个月还是男朋友呢，日新月异的年代，什么都快，看着阿清一口一句＂我老公＂，我一半羡慕一半好笑。我很好奇地问她：＂结婚了，有啥感觉捏？＂她说：＂没啥感觉，跟没结婚一样，原先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我似懂非懂，一半向往一半失望。
　　赵薇的《谢谢你曾经爱过我》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我太累了，我一个人实在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我需要一个人陪着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这就是人生。＂结婚只是为了不孤单，为了有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直到老去，做一切琐琐碎碎的事，婚姻是一种需要。或者，我也应该放下执着，放下关于爱情及婚姻的幻想，平凡踏实地过日子，那是另一种幸福，只是为什么我面对这种俗世的幸福，却始终不能坦然，不能心安理得？至简单却是至遥远。
　　吃完饭后，我们搬着小板凳坐在阳台上，看着防盗网外的碧海蓝天，静静地，闲闲地，淡淡地说起往事，说起我们这么多年，那么多的经历。她说起了她弟弟，她弟弟在两年前去世，那时我还在东莞，她弟弟的死因至今不是很明朗，她说她一直记得弟弟在中学读书的样子，她的记忆似乎停留在那段时光。
　　＂我一直觉得他还在那里读书，我们都没有长大，他那时很开心，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记得那天在广州接到家里的电话，我顿时就呆了，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摔伤，正在抢救，回到之后，我在太平间看到了他，他躺在那里，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我当时就晕了过去。＂她很平淡地说着，仿佛说着别人的事，＂后来我迅速地消瘦，什么也吃不下。但都过去了，过去很久了。只是我的记忆在选择，只记住了他读中学时的样子。我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对此深有同感，我对我弟弟和父亲的记忆也似乎停在了某个阶段，对于弟弟，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很小很小，老是哭，一哭头上的筋就突出来，妈妈抱着他在小巷子里逛，叔公婶婆们争着抱他，还有的就是他生病的时候，我天天给他熬中药，我蹲在厨房里看着火，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好了就端给他，等他喝完了再端走。他去世的那一天毫无预兆，他突然说胸口好痛，然后就把早上喝的粥都吐了出来，妈妈扶着他到床上休息，他不断挣扎，越来越厉害，我和妈妈拼命按住他，拼命地喊叫，我的两个妹妹在一旁大声地哭喊：＂哥，哥——＂我那时才知道一个频临死亡的人的力气是那么大，他拼命地推开我和妈妈，我怎么也按不住他，他大声地叫，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大叫：＂你们放开我，我要死了，放开我，我要死了——＂我非常惊恐，拼命压住他，但他的目光渐渐地散了，渐渐地力气弱了，渐渐地呼吸没了，就这样，没了。
　　爸爸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当时和容姑姑在电子厂里工作，那时还没有手机，用的是CALL机，有一天姑姑的机子上显示的是婶婶的电话，我出去复电话，婶婶只说了一句：＂你爸爸去了，快回来。＂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感觉，我一步一步地走回宿舍，姑姑问我怎么了，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回到家中，一切似乎还是依旧。叔叔把我载到医院，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看到我的爸爸被青色的布蒙着，本来是不让我见他的，但叔叔和婶婶坚决要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块布掀开来，婶婶在一旁说：＂你做错了那么多事，你快跪下来，向爸爸认错，求爸爸原谅你。＂我顺从地跪下来，婶婶教我怎么说，她说一句，我跟着说一句，我没有哭，我很奇怪地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一时又觉得天气好像很好，一时又觉得很奇怪，一直到爸爸下葬，我都没有怎么哭，跪在坟前撒下那一把土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疲倦，我只想这一切早早结束。好多天之后，我痛哭失声，不能自主，那时，我才深刻地明白，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阿清的弟弟去世时也很突然，那天早上，我和惊梦还没起床，阿清的哥哥打电话到惊梦那里找阿清，可是阿清在前一天已经离开东莞，去了广州。惊梦接完电话之后很惊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阿清的哥哥又说不清楚，我们拼命打阿清的电话，可她硬是不接。我到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凝眉，凝眉语气很惊惧：＂冷微，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去医院，我一会打电话给你。＂那天我和惊梦都没心思做事，后来凝眉打电话给我：＂冷微，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听到伯娘哭得很厉害。冷微，我也很想哭，可是为什么，我却流不出泪来。＂她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冷微，冷微，我哭不出来，我很想哭——＂我拿着电话，眼泪像没关的水龙头一样流出来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中午，惊梦睡在床上，背对着我，轻轻地抽泣，我翻过身去，不忍再看。那是一个英俊善良的孩子，很漂亮的一个孩子，一个经常和我们在一起玩笑的男孩子，就这样，措手不及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些事都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得常常让我误以为是前生。那几年，我们这些人，生活都起了莫大的变化，一下子将我们全部改变。阿清本来是一个豪爽的女孩子，她虽然比我年长几岁，却更像孩子，比我更天真，自她弟弟去世后，仿佛一夜之间，她突然成长，突然沧桑，眼神和面容都布满了内容。我明白这种改变，爸爸离去之后，我也是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如果成长必须付出代价，我们的代价未免太沉重了。如果说爸爸和弟弟的死亡没有给我留下阴影，那是假话，事实上，种种阴影一直潜伏在我骨子里，只是我不自知，以为不存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婚姻及孩子都产生恐惧感，因为我害怕我像我妈妈一样，突然之间失去这么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我曾经想过即使结婚，我也不要生孩子，我老是恐慌地想着，如果那个孩子我很疼爱他，把他养到十几岁，他突然死了，我一定会很伤心，痛不欲生，那我还是不要生的好。我也不嫁人，如果我很爱很爱那个人，有一天他离开我，我怎么办？我一定也是生不如死。所以，在一个女孩子生命中最美好的那几年，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我的生命中没有男人的存在，我远离他们，逃避他们。直到过了很多年，某某人的出现，才让我的心重新跳起来。
　　当然现在，我已能很坚强地排除这种阴影，并渐渐地步入正轨，虽然很多时候我仍是恐慌，但我知道，不管如何，我总不会像当年一样，只懂得逃避，把自己尘封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孤独地，自卑地，惶恐地过日子，现在的我，不怕死，也不怕活，是的，活着，其实需要很多的勇气，甚至有时比死更需要勇气，因为我们得随时与变故作斗争，与苦难作拉锯战。更重要的是，必须得与自己内心那种随时能置你于死地的那股阴暗力量作斗争。
　　阿清也是一样，她从天真无知到消沉，再到现在的坚强成熟，她也付出了很多，我也知道这条路她走得很辛苦，但让我深感安慰的是，我们都没有一味地沉沦在过去中，我们没有被过度的悲伤压跨，生命中的低谷，曾经柔弱的我们没有被浸死在其中，我们咬着牙，抓着一丝希望的藤蔓往上爬，爬出来时，我们已坚强无比。
　　＂现在的我，不管面对任何事，我都会坚强地活着。＂我微笑地说。
　　＂我也是。＂阿清点点头，＂不管任何事，我都会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我想起我们这几个人，阿清，惊梦，凝眉，秋子，阿香，阿云，每个人的经历都很多，以前我总以为只有我才有这些惨痛的经历，现在我终于知道，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故事，看似平凡简单的背后，往往蕴藏着很多秘密。表现出来的简单，只是因为我们历尽千帆，懂得把苦难掩藏，淡化。懂得太多，反而愿意糊涂。秋子也好了，她那段时间老是那么痛苦，现在也渐渐地好了，阿云已经嫁作人妻，阿清也和她老公修成正果，阿香，相信独立的她，也会有很好的人生。而我，凝眉，惊梦，我也很相信，只要我们依然坚强善良，也一定有很好的人生。我们现在所面对的艰辛，只是为了迎接幸福，上天怜悯我们，希望我们在得到幸福的时候，懂得珍惜，所以它设置了那么多的苦难来考验我们。正如唐僧到西天取经，必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能取得真经，修得正果。
　　小容说，也许我们不能选择很多事，比如我们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生活的姿态和心态。是的，我始终相信，不管上天夺去我什么，到最后，它总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我。很多年前，我说：＂因为生命中百分之一的美丽替我掩盖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悲伤，所以最后，我仍然感激命运。＂
　　坚强地生活着，优雅地寂寞着，慵懒地微笑着，灿烂地凋谢着，残缺地圆满着，继续用美好的姿态去面对生活的阴暗，命运越是狰狞不堪，我越是要骄傲地昂着头，嘲弄地对它说：＂来吧，我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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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做了很多事，我买了一瓶春砂仁养胃蜜，因为肠胃一直不好，几年来动不动就吐，这段时间戒掉零食，三餐准时，总算不再吐了，但是还是要注意的，风铃说过春砂仁很养胃的，所以买回来调理一下，身体好起来，才有能力做别的事。
　　还买了一件小背心，近来尝试穿鲜艳另类的衣服，发觉我适合各种各样的造型，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清汤挂面的样子，时间可以改变我的容貌，但是不能改变我的心态。我经常对朋友们说，我们同年不同岁，你二十五，我十八。这句话是亦舒笔下的朱锁锁对蒋南孙说的，我要做如她那样坚强的女子，不服老，不服输。
　　我又买了一个十字绣，这是我一直想买的了，是一对抱枕，上面绣有＂娘子＂＂相公＂字样，放在一起，恰好形成一个心形模样，我只买了一个，以为是＂娘子＂字样的，没想到是＂相公＂，呵呵，明天开始绣＂相公＂。
　　坚持每天写日志，因为我必须留下自己的记忆，留下自己成长的脚印，别人常取笑我太多感悟，呵呵，这有什么不好呢？我早已经学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