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玉米

　　娟子的身子嵌入米缸，吃力的捏出一捏儿米。娟子一粒一粒的数，数完后，娟子捏出三粒扔进米缸。娟子把20粒小米轻轻的放进锅里，添上一碗水。这是给儿子熬的＂小米粥＂。
　　娟子拿着一条热毛巾轻轻的在儿子苍白的脸上蠕动，每动一下，她的心犹如刀子划过一样，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淌。
　　儿子醒了，喃喃的说，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娟子赶紧扭脸擦了擦泪，把儿子揽进怀里，涛涛乖，涛涛没惹妈妈生气，妈妈没哭。
　　儿子望着娟子说，妈妈，我梦见爸爸了，他走了，不要我们了……说着，儿子哭了。
　　娟子的泪又涌出眼眶，涛涛不哭了，涛涛听话，爸爸只是去做买卖了，明天就回来了。
　　一缕阳光刻意穿过窗户照在娟子黝黑的脸上，沧桑忧郁而憔悴。
　　娟子啃了一块凉馒头，舀了一碗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娟子喝的太猛了，用手使劲揉了揉肚子。然后，去地里掰玉米了。
　　不知害臊的火球没完没了的唠叨，气的玉米秆咯吱咯吱响。
　　娟子行走在闷的透不过气的玉米秆中，脸上的汗珠像轮流值班一样滴滴答答往地上摔，不知碎了多少瓣。每走一步，带刺的玉米叶子使劲往脸上打，娟子感到火辣辣的痛。在这高而密麻的玉米秆中，娟子显得非常渺小。然而，娟子的手很快，左一下右一下，咔嚓咔嚓地声音连成一条线落在地上，堆成一堆堆儿黄灿灿的希望。
　　邻地的两口子被娟子落的很远。
　　男人的嗓子直冒烟，嘴里的唾沫像胶水一样粘。男人对女人说，歇会儿吧。两口子就蹲在了地上。男人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端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一气。女人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端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一气。
　　女人说，一会儿干猛点，两个人还没有人家一个人快呢。
　　男人叹口气说，这女人真能干，跟铁打的似的。
　　女人说，这女人算是瞎了眼了，当初，为了和黑三在一起，她不顾家里的反对从城里跑到农村，和家里的关系都断了，现在却落到这份田地。
　　男人说，这女人为了给儿子看病，不但卖光了家里的东西，还东挪西借欠了一屁股债，黑三真他妈的不知足，这么好的老婆天底下哪里找，我要是娶个这么好的老婆，死了也不冤枉。
　　女人抓住男人的耳朵拧了一把，你个没良心的，我哪儿对不住你了，这啥人啥命，你稀罕人家，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你呢。
　　男人嬉皮笑脸起来，你看你，这不是随便说说吗，你还当真了。
　　男人一句，女人一句。声音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但还是飘到了娟子的耳朵里。
　　娟子的鼻子里像灌了醋，眼前的玉米秆一棵变两棵，两棵变四棵……娟子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他，也不后悔。娟子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卖了玉米就可以还一部分债了。
　　想着这些，娟子的手更快了，像变魔术一样，咔嚓咔嚓的声音连成一片，更脆，更响。
　　声音在田间不停的回荡，震的太阳一颤一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