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呢喃

　　缠绵的夜，来自夏季。送走指间的温存，烦躁也是一种消遣。徘徊在夜空的群星，闪烁着晶莹，我一直仰望着，在那摇荡着啬薇色的银鳞之河。
　　因为避暑，我们来到这里，这里有条长长的河，与片片树竹交错的原林。白天和城市里无两样，依旧是熏蒸的炎热，放低视线远远看去，远处有扭曲的热气沸腾。而晚上，蝉吟半响入霜，竹风细流淌。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装饰着深蓝的夜空。群星洒下的银光，编织成柔云般的河水。河桥两岸密密的排着人家，长年洗涤的岁迹，灰淡了桅樯的红朱砂，白绵瓦。在温温声中，依稀见晕昏的灯火阑珊，人往漫漫。前面郁丛丛，后头阴森森；一切都蕴藏着黑色的静穆，令人独处其中，而又独出其外。在此刻，炎热与烦躁似乎是一种奢望，安逸的享受使人忘记了生命与时间。沉浸在清澈而翠微的烟波随水飘渺，熏晕的微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的笛韵夹杂着的胡琴。我的足迹曾经在这里两次，在未出世的时候，随着父母来过一次；还有一次就是在十来岁的时候，也是同父母一起来。不过那两次都是朦胧而毫无感触。
　　这次我们上了船，起初，灯火沉沉，荡漾的柔波好似千年芭蕉的恬静，委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荡荡漾漾，飘飘忽忽。我们稳坐在舱前，隆起的顶棚，几簇稻穗。穿梭来往的船，仿佛昂首向前似的，飘飘然的轻盈，如同御风随行，以静为动。黯淡的水光如梦一般，而粼粼的闪烁，就是梦的迷眼。看着闲泊着的船里匆匆的人来人往，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迢迢的远去，朦胧的泛起水波，又逗起了缕缕的银漪。
　　这时我们已过了几个桥头。渐渐的听见断续的哥声：有来自沿途桥畔的人烟的，有从河上的船只里度来的，也有妓楼笙歌彻夜通透而来的。一些因袭的歌词，单板的唱腔。从生涩的歌喉里反复而单调的传来，却经历了夏夜晓风的清涤，水文的抽轧，袅娜的飘到我们的耳边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哥声了，似乎是一种甜蜜的呢喃碎语，酝合着风水的迷语，倾诉着浪漫的传说。那时刻，似乎凝固了我的生命的最深处，牵动了心，震撼了灵；一齐沉浮在哥声中了。从前面拐弯，不一会就到了这条河里最大的一座桥。大桥一共有三个桥洞，且都很阔大而严实，活像天安门里的内宫门廷，使得我们过去的时候感到无比的渺小。深褐色的桥砖，显示了其岁月的恒久，却都完好且精美，不得不令人太息古时工程的坚美。桥的两旁接压着房子，桥房相靠，更显雅致而古悠。
　　一直滑过去，那河里也热闹喧嚣。几条较大的船停泊在河岸，任凭小舟穿梭在河面上。大船停靠的拥挤，略显紧凑。便感觉这边十分的疏松了。船从这边过去，总是弄起清清的影，在曲曲的夜里荡漾着。处处笙歌，频频胡琴。圆润光滑的歌喉不曾入耳，大都是生涩而直白的尖脆高调。却也快意，毕竟投了我们的性子。也是隔着段不短的距离，伴随的幻想和渴慕的作美，总是朦胧的更有咀嚼之体味。而远近的喧嚣，抑扬的顿挫，频频的杂沓和呢喃的碎碎切切，编织成另一境界的谐音。如同天籁，如同百灵。纵使我们原本如何的心烦意乱，都在此刻融入汇彻了。枯燥的灵魂同时被百感千情润泽，仅在鼻间声吸之体味。河水腻人，即使是在你身边的船夫，从你的身边走过，也都是迷迷蒙蒙，甚至是渺渺茫茫；任你胀大了眼眶，瞪出了眼珠，也是枉然。我们的船上有盏昏黄的灯，连着两旁边家家灯火，纷然而黄晕。灯愈多，就愈昏黄。在繁星的映衬下。河水仿佛笼罩在一团光雾中。光律酝酿着昏黄而朦胧，一切都脱离的原有的躯壳，只剩下残美的轮廓了。
　　所以，看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了。但朝天上仰望过去，依旧能清晰看见月光的晶莹。什么都取代不了它的颜色。灯火昏黯，月光清明。在混沌的灯火中，透渗一派清辉，乃之称绝也。那一夜里，月虽然消瘦了七分，却以其三分的明媚，妩媚了半边夜天，把阴阴的天射出了澈水般的透明和蔚蓝。使得人们倒了生物钟，夜晚的反倒更为精神抖擞，全然消淡了睡意，随着悠然荡漾下去。岸上临水的那边，有两三株垂杨柳，淡淡的倩影，婆娑的在水面间摇拽摆弄。每一条柳枝在月光的沐浴下，如同闺房的千金，在一层朦胧的纱帘后缓缓的伸出娇细的臂膊。交互节支的柳条，宛如缠绵的双蝶，披发的月儿。而月儿有时怯怯的躲藏在柔云的后头，时不时的探出眉目来，真有小姑娘的羞涩。随着视线的渐远，看见几棵光秃秃的不知名的老树，一动不动，在月光的照射中俨然是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呆呆的站着，向来往的船招手致意。
　　远处，在天际的边线。一段悠长的河水，折射着渺渺的灵辉。在这个难眠之夜里，交织着灯火与风水的缠绵。奏响了一段又一段惟美的夜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