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仕善散文集七寻幽揽胜上龟山

　　寻幽揽胜上龟山文/金仕善
　　龟山，亦名龟峰山，又名龟头山，在麻城市东60里。它雄踞五关（麻城东北之隘门关、铜锣关、松子关、长岭关、雁门关），远眺长江，景色秀丽且奇险，居＂麻城八景＂之首。
　　麻城龟山与汉口龟山迥然不同，汉口龟山有名无形且如土丘，而麻城龟山高耸入云且酷似一个硕大无比的神龟；那昂首问天的龟头，百里可见，有吞云吐日的神韵，教人心向往之，必欲近前一抚而后快。
　　我的家就在龟峰举水间。从小就知道龟峰山的种种传说。
　　如龟头下腭之石崖，本是被雷电击落一块，却被古人说成是盘古初开天地之时，天上出现九个太阳，晒得大地寸草不生，年轻的神龟被激怒了，一口气吞下八个，吓得玉皇大帝急差雷公电母轰击之，才保住现在这个太阳，而神龟也不再长高了。这传说显然受了＂羿射九日＂的影响。
　　再如山上的＂人迹石＂，传说为唐真应禅师立化处。又有马迹石、观音岩、棋盘石、喷雪崖、诚心石、虎刨井、黑龙井、白龙井诸胜，皆有美妙之神话。昔时山顶有化主庙，庙中有黑白二井。传说建庙之时，所需木料均从二井中取出，俟庙建成，二井亦空空如也。＂棋盘石＂，则被说成是北极老人和南极仙翁的下棋处，如果求得二仙的卦准，夜半可以在这里看到黄冈大崎山的龙灯。
　　余得地利之便，登山揽胜十余次了。
　　首登龟山是22岁的1964年。是年秋，我在龟峰脚下组织35千伏输变电线路的基础施工，协助我的是龟山公社团委书记小余。那日得空，我和小余谈起董必武两年前视察麻城、游览龟山的两首诗。＂多年未入麻城境，一望龟峰气已雄＂、＂龟峰名久著、牯岭德不孤＂⋯⋯
　　二人谈得兴浓，决意即刻登山。其时，＂洪山宾馆＂已在山上建成避暑别墅，并有盘山公路。我们嫌公路不险，遂从＂黑沟＂向上攀援。黑沟古木参天，陡而且深，＂横柯上蔽，在昼犹昏；梳条交映，有时见日＂，名副其实是一条黑沟。传说黑沟上之大块地，春秋吴楚争兵、三国鼎立及太平天国时，皆屯兵操练。陈玉成在那里大战清兵，激战之下，杀戳甚众，血流成河，黑沟变成血沟，故又有血沟之称。
　　二人你扶我拉，终于攀到沟顶，眼前突然一亮：一片数十亩地的山中＂平原＂，骤然来到面前；而那百里可见、昂首问天的神龟，如同一尊雕塑，在此突兀独立。造物主真是鬼斧神工，造出这么一处奇景。大块地这名字大俗大雅，妙绝了。哦，这就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古战场么？当年的拼杀声飘散到哪儿去了？
　　清泉在这里相汇成瀑，古人就修了一口名叫＂千口堰＂的大堰，浇灌山下数百亩农田。几十户茶农聚族而居，世世代代培育着名副其实的＂云雾茶＂。青砖黑瓦的村舍，嵌镶在松掩柏映及蔽日的修篁之中。金黄透红的柿子、累累的板栗压弯了枝头。万绿丛中，又点缀着＂霜叶红如二月花＂的丹枫……这儿才当得上＂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的形容，也不愧领＂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美誉⋯⋯
　　在我大饱眼福的时候，小余催我快登龟峰。我依依不舍地随他穿过林舍，从屋后拾级而上。过麒麟洞，走麒麟崖，终于站在高数百丈的神龟脚下。我抬头望去，草帽落了，却只见蓝天。小余笑着拉我一把，说慌什么呀，待会儿教你看个够。
　　我们气喘吁吁攀到顶峰，在化主庙小憩。化主庙的盖顶铁瓦，每块重十余斤。还有＂无梁殿＂，纯用石条做成。门口有一副遒劲的魏碑对联，实为后人附会所题。文曰：
　　名山名刹名僧此地名传原是龟峰名胜境
　　古寺古人古圣当时古迹俨然天竺古能仁
　　操抑或到过龟山，因为三国时麻城乃吴魏争夺之重地，吴将陆逊曾派三万人守之。然对联是否为操所题，尚无依据。这庙的神，相传是宋代麻城县令张毅。毅曾植松万株，以庇行人。乡人记其功，建庙塑像敬之。昔年每自六月始，朝山敬神的善男信女，行商坐贩，络绎不绝。
　　我和小余喝了庙主持的两碗清茶，来到神往已久的龟头。举目四顾，但见＂万峰齐伏一峰尊，俯视峰肩若水纹＂，难怪前人还有＂名山雄峙邑城东，天落蓬莱第一峰＂的咏叹。从龟背到龟头，必须经过颈部的＂葱担石＂＂险八脚＂。这是一条宽不盈尺的石径，下临万丈陡崖，视之目眩。我踌躇不敢举步，还是小余牵了我的手，才胆战心惊地走过去了。凉风徐徐，冷汗才干。小余告诉我，在旧社会，一些被封建婚姻制度和礼法束缚的不能遂已愿的痴男怨女，就在这里往下跳，名曰＂舍身＂，又曰＂飞升＂，去天上成亲，实在可悲可叹。悬崖上，昔闻有朱砂，往往有人冒险猎取，因而殒命者，不知凡几。山半石壁，有一小井，甚方正，深、宽、阔各一尺许，如凿如雕，名＂升子井＂，又名＂如意泉＂，内壁有泉眼大如豆，水长流，旱天不涸，涝天不隘，夏则冰澈，冬若温泉，味比甘露，传说饮之能返老还童，古人谓之＂龟涎＂。我和小余书记至今身体犹健，不知是否与三十多年前畅饮＂龟涎＂有关。
　　在一个＂含烟带雾迎春醉＂的春日，我携家人再游龟山。漫山遍野杜鹃如火，置身杜鹃花海，只觉红红火火，火火红红，仿佛回到热血沸腾的年轻时代。伴随着杜鹃开放的，还有五彩缤纷的山花，真乃＂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我们一家伫立在宾馆平台上，欣赏着亭亭如盖的盘松，状似虬龙的古柏，及枝影婆娑的修篁。摄影师一按快门，我们一家都成画中人了。孙子们好动，拉着我和妻漫山乱窜。处处风景如画，处处流连忘返。正午，天气陡变，山风怒号，林涛呼啸，云海无涯，白云裹足，一时竟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感。一家人伫立在山腰巨松之下，但见四周黑牡丹般的朵朵浓云，顺风翻滚，随风飘荡，云之所聚，雨之所至，大地河山，村庄庐舍，俱笼罩在茫茫烟雨之中。待我们午餐后，天气骤然又变。浓云裂开，半山腰上，彩虹如练，垂挂中天，艳阳高照，金光万道。山上山下，俨然两个世界。一家人目瞪口呆。我心里不由感叹道：龟峰气象美如画，岂让匡庐独占先。
　　去年七月流火，友人邀我上龟山避暑。如今，龟山避暑山庄几十家，那精巧别致的楼舍亭阁，各抱地势，隐现于苍松翠柏、绿竹花丛之间。昔年化主庙遗址，耸立起一幢别致的小楼，那便是负担覆盖鄂东电视、为电视调频提供各种信号的龟山电视调频转播台。从这儿举目四顾，大坳、明山二水库，嵌在峰下锦绣之中；游荡山、四望山两＂笔架＂，置于＂案几＂之上；更有浩浩长江，如凌空飘下的一匹素练，为龟山平添了壮丽色彩。
　　其时，山下通宵空调、电扇不能停，汗淌不能止。而在山上，夜地须盖夹被御寒。
　　这日晚饭后，有人提议到雁门寨观日出，人人响应。黎明时，我们站在雁门寨，但见扶桑动摇，水波吞吐，金蛇万道，射目荡心，若殷红之明珠悬于龟头；少顷，旭日徐升，焰火四窜，云蒸霞蔚，五彩纷披，灿若锦绣。当是时，大有振臂一呼，万山响应之概。＂龟峰旭日＂，可与泰山＂日观峰＂媲美也！
　　哦，龟山，妖娆壮丽的龟山，你是鄂东明珠，麻城的骄傲！
　　原载《麻城文学》1997年第2期，有改动。
　　★★作者简介★★
　　金仕善，男，1942年出生于湖北麻城，国家二级编剧。先后发表了长、中、短篇小说、戏剧剧本、话剧剧本、广播剧、剧论、纪实文学、散文诗歌等多种体裁的文学作品百余篇（部），结集出版了系列短篇小说《古巷》，中篇小说《哦，绿卡》，长篇小说《词坛女杰李清照》，纪实文学《纯粹的人》《青山作证》，戏剧故事集《真假状元》，自传体纪实文学《我这大半生》等七部文学著作，并出版了四卷本《金仕善文集》。作品多次获奖。参与审定编辑了四卷本《麻城文选》，主编了六卷本《当代麻城籍作家作品选》、七卷本《麻城文化丛书》及《传立文化》杂志，编著共约700万字。生平事迹收入《湖北作家传略》《中国戏剧家词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等七部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