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烟台非遗果模，一刀一凿雕出灵性

　　有一些记忆，是幼年时就深刻在脑海中，一生也难以抹去的。巧果，就是其中一个。顺带着，制作巧果的模子，也一起深藏进了记忆中。
　　5月8日，在牟平区武宁街道南自格庄村，记者一下子撞进了果模的＂世界＂，数百个果模安静地沉睡在各自的角落。
　　天公也解人意，适时地落下了入夏的第一场雨，记忆又飞回到了那些年落雨的七夕节，回到了那些被串起来挂到房梁的巧果中，回到了每每要冒雨到邻居家借巧果模子时，行走的那些悠长悠长的雨巷……
　　这些美丽多姿的果模，都出自牟平区非遗项目果模传统制作技艺传承人杨龙师傅之手。一刀一凿，精雕细琢。这一天，记者见证了一块老梨木被赋予生命和灵性、蝶变果模的全过程。
　　机器刻出来的模子缺少灵魂
　　小时候的记忆中，巧果模子不是家家都有的，有一个两个的人家已经很让人羡慕了，如果还能有五六个，那简直就是大户人家了。
　　每年七夕节，第一个任务通常都是被派出去借巧果模子，模子不是家家都有，而巧果是家家要做的。通常到了有巧果模子的人家，要用的模子已经借给了另外一家，要跟着巧果模子的足迹，连续跑很多家，才能够追上模子的脚步。
　　因为家家都用，几个巧果模子通常是分开＂流通＂，你们家先做小篓小鱼，我们家先做小狮子、小猴子，做完了再各自交换。于是，飘香的七夕节奔跑中慢慢沉淀到了儿时的记忆中。
　　能拥有几个巧果模子，一直是萦绕心头的梦想。那些年，巧果模子一般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承载着一个家族几辈人的共同回忆，并没有地方淘换。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忽然在街头邂逅了卖模子的摊点，价格也不贵，才惊觉原来巧果模子已经成为了一种大众商品。
　　可是，那些机器刻出来的模子，用手触摸，总是觉得缺少灵魂。直到来到南自格庄村，遇到了杨龙手工刻制的果模，儿时深藏的记忆才忽然活了过来。
　　长年累月刻制成就一把好手
　　杨龙今年51岁，大约20年前开始学习果模制作。
　　＂我老丈人一直贩卖果模，我和媳妇结婚后，媳妇说我手巧，不如自己做自己卖，就不用去上货了。＂杨龙说，有了这念头，他就找到给老丈人供货的人商量学习的事情。＂老师的规矩是不传外人。＂杨龙最初的请求屡被拒绝，后来被他的诚心和执著打动，老师从青岛平度来到牟平，手把手教杨师傅刻制果模。
　　＂一天八十块钱，管吃管住。＂20年前，这样的＂学费＂并不算低。大约教了20多天，杨龙基本掌握了刻制果模的技巧。
　　＂这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光是会了做不出好的果模。得长年累月地刻制，才能慢慢成就一把好手。＂刚开始杨龙成批量制作，以得到更多的锻炼，多的时候他一天要刻四五十个果模，干到晚上10点多是常有的事。
　　因为技术还不够熟练，杨龙对力度的把握不够准确，容易刻坏果模，受伤流血更是家常便饭。＂刻刀很锋利，有一次一不小心捅歪了，把手指肚刺穿了，血流了一地。
　　＂太遭罪，杨龙脑子里也闪过放弃的念头，可是手指恢复了之后，他又拿起刻刀继续跟模子较劲了。因为长年累月废寝忘食地练习，伤了肠胃，杨龙身体不太好。
　　一大锅蒸煮四五百个果模雏形
　　杨龙的院子里，有几乎和屋檐齐平的一堆堆物料，用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说，那都是老梨木，也就是做果模的原料。
　　杨龙最初制作果模时，用的是烟台当地的老梨木。慢慢地，烟台的老梨木越来越少，他开始从东北订货，＂东北天气寒冷，梨树生长缓慢，梨木比咱们当地的更好一些。＂为了降低物流成本，杨龙和其他需要梨木的朋友合作，发过来一批，大家分分，物流的成本就能降下来不少。
　　老梨木到了牟平后，要先送到木材加工厂用大锯破开，割成一块一块的板材，方便存放和使用。然后，要阴干半个月左右，再在木板上画样，用电刨按照画出来的样子切割出果模的原始雏形。最后，还要上锅蒸煮两到三个小时。
　　＂蒸煮可以杀死木材里的虫卵和细菌，咱这个果模是用来做面食的，得保证健康安全。蒸煮也能增加木材的韧性，延长果模的使用寿命，木头吸收水蒸汽变软，雕刻会更轻松一些。＂多的时候，杨龙一次性在锅里摞上四五百个果模雏形一起蒸煮，＂有一米多高，很壮观。＂
　　雕刻果模要经历二十多道工序
　　蒸煮出锅的果模雏形就可以刻制了。
　　杨龙先用凿子按照果模的形状将多余的木头凿除，再用圆凿修边、用刻刀一点一点地刻出各种图案。经过打磨，在果模背面烫上＂杨龙手作＂的章后，一个果模在历经三十多种工具、二十多道工序雕琢后，才算真正完成。
　　在杨龙家一进门的大门洞里，有一个木头的工具箱，装着他制作果模的各种工具，记者粗略数了数，不下三十种。圆凿用来修边，戗凿用来戗底，尖刀则用来刻花……每一个果模，都是杨龙用这些工具一刀一凿精心刻制而成的。现在市面上好多果模都是用机器刻成的，虽然也有很多花样，但和手工的比起来，总归是少了那么一种＂味儿＂，这个＂味儿＂是啥，杨龙也说不清。那应该是手工雕刻承载着的雕刻者的心血和创意吧？
　　杨龙的果模，如今也与时俱进，不再是老辈子那几个简单的花样了，总共有七八十种图案，有新的十二生肖主题的，也有传统的寿桃、莲花、鲤鱼……对于传统的果模，杨龙也加入了现代人的念想。比如桃子，有传统的寿桃，也有他根据人们对美好生活期望特制的＂福桃＂。比如莲子，他也加入了＂福＂元素，并在＂福＂字两边各卧着两条小鱼儿，寓意幸福绵延、年年有余。杨龙的手工果模是有故事的、有灵魂的、会说话的，这是机器刻出的果模无法比拟的。
　　遗憾也是有的，杨龙的手工果模制作技艺的传承就是个问题。＂等女儿再大一些，把雕刻果模的手艺教给她。＂让女孩子拿起刻刀，这或许也是杨龙传承无着的情况下无奈的选择吧。
　　＂丫丫葫芦压窗台，金银财宝滚进来。＂杨龙精雕细琢的手工果模，带着他的心血和创意，带着老梨木的生命和灵气，带着对美好生活的祝福和期许，给平淡的日常增添了一分美丽，这就是文化遗产的价值和魅力所在吧。
　　文 | 曲彩云 王美棋
　　本文图片摄影 金海善
　　原文发表于《烟台晚报》
　　#烟台头条# 关注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