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枣儿成熟时

　　趁着昨天出差的机会，我又一次很贴近家乡，时隔多年，这座城市依然有很多清晰且难以磨灭的记忆。
　　就如我现在又一次站在枣树下，伸手摘下一颗又一颗果子，心里那份儿满足与欣喜还真不像一个中年男子该有的。在我的家乡，中秋节前后，枣儿成熟，大人们会站在树下用长杆子把枣儿打下来，而爬到树上摘枣吃本来就是孩子们调皮时才会干的事儿。
　　故乡的枣儿，快熟了
　　我小时候当然是个调皮的孩子，登爬上高一点儿也不含糊。中秋节临近那一阵子，正是我们一群大大小小的＂坏小子＂疯跑玩闹的时候，花生快成熟了，玉米也快成熟了，虽然知道粮食的珍贵，农民伯伯不容易，但是跑累了总得找点儿东西吃吧。
　　就这样，有条件生火就烤玉米，没条件还可以吃鲜嫩的花生。只要不去蓄意破坏，大人们也不认为我们做的是什么坏事，看到了最多只是呵斥两句提醒一下怕引起火灾什么的。路两旁的地里，只要是长得好的庄稼，都有我们的身影。
　　过不了几日，真到了庄稼成熟的日子，所谓＂小子不吃十年闲饭＂，一群坏小子都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跟着干活儿，无一例外。谁家的地少，先把庄稼收完，孩子想出去找同伴玩，家长也不让去，因为还有土地多、人丁少的人家呢，你找人家玩儿去得多没眼力劲儿啊。
　　我和邻居家的哥就是在这么个时候出去玩儿的，因为他们家地也少。我们三五个人在周围几个村子里游荡，玩得累了，也找地儿歇会喘口气，然后找村里人家种的枣树摘枣子吃。村子里种有不少枣树，有的枣树种的院子里，有的种在路边空地上，有的就种在自己院门口儿的两侧。枣树的叶子是嫩绿色的，没成熟的枣子是更加嫩的青绿色，看上去水灵灵的，但里面的果肉干巴巴的一点也不甜。我们找树上那些看上去快要成熟的枣儿，最好是已经发红、半红半绿的最好吃。
　　我不仅喜欢吃甜脆的枣，不太甜的、有些硬的、甚至生的我都喜欢。这不，邻居家的哥带着我到这棵树下摘几个尝尝，到那棵树底下吃几个尝尝，终于找到一棵树，他说：＂就这棵了。＂说完，他使劲冲树上踹了几脚，只听哗啦啦，从树上掉下来一些枣儿。其他伙伴都蹲下来哄抢，我站在那儿吃着刚摘下来的枣无动于衷，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抢。邻居哥哥喊着我的名字说：＂快捡！＂我也跟着捡了好几颗。看着其他伙伴们拿着枣儿吃的好香甜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羡慕了，他们一定比我捡的多。邻居哥哥递给我几颗枣儿，说：＂这棵树上的甜，我刚才尝了。＂他说得对，那棵枣树上的果子格外的甜。
　　这时，旁边的院门一响，出来一位大娘，大娘不满地说：＂谁踹大娘家的树了？＂我们一群坏小子一阵哄笑。大娘接着说：＂这两天枣儿还不熟呢，过两天熟了再来家里吃。＂邻居哥哥讨好地说：＂我们过来帮你打枣。＂大娘说：＂呵，还指着你们干活儿？＂
　　我们一边吃着枣一边往家里走，我特意留了几个甜枣儿在兜里，回到家以后，我把这几颗枣洗了洗，拿给母亲说：＂这棵树上的枣，甜。＂母亲吃了一颗，说：＂是挺甜。不要霍霍别人家的东西啊，如果别人让你吃才可以，不让的话不能摘人家的。＂我那时已经上学了，自然明白这句话里有责备的意思。
　　我家也有枣树，在大伯家的房外空地上，有一年我们几家的孩子凑到一起，完成了大伯交给我们的打枣任务，只把成熟的枣尽数打下来，一看就挺生涩的不打。这是为了让孩子们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些鲜枣。那一次，我拿回家的鲜枣，母亲煮了一些，又做了一些醉枣，剩下的不多几个，我生吃了。
　　种在院子里的枣树
　　搬到县城后，我就再也没有打过枣。又过了些年，我参加工作，偶尔看到别人打枣，还会静静地看上一会儿，别人很诧异地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枣儿刚成熟时，不太甜，等上几天就甜了，我们家乡管这个过程叫＂上糖＂，枣有了糖分，晒干以后才有厚厚地果肉。＂我继续说：＂我那时总时趁着枣儿不太甜的时候，一口气吃很多，不腻也不齁嗓子，挺过瘾的。＂别人问我：＂现在街上卖的鲜枣，你还喜欢吃吗？＂我说：＂喜欢，但是觉得有些甜，吃上几颗就得喝水。就好像城里人的饭，好吃，但不能多吃。＂别人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觉得我小时候摘枣子吃一定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外婆到我家小住的时候，用冰糖和鲜枣做过蜜枣。她把鲜枣煮熟，捞出晾干表面的水分，再把冰糖加水熬成黏糊糊的糖汁，和煮熟的鲜枣拌在一起。我想这大概是她独出心裁给起的名字叫做＂蜜枣＂吧，因为这样做出来的蜜枣和超市里完全不同。我尝了一颗就没有继续吃，外婆向妈妈解释说：＂前两天，我在家里给他们做的这个，都可爱吃了。＂言外之意似乎是我也应该爱吃。我却很心疼把好端端的鲜枣煮熟，还用糖汁泡着吃。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去街上又买了一些醉枣来补偿我。现在想起来，这大概是母亲的智慧吧：她的母亲喜欢吃煮熟的枣，自然而然地认为孩子吃的枣应该更好吃，所以要拌上糖汁。而她的儿子呢，那连铁都能化了的胃口，似乎更愿意吃生瓜蛋子一样的鲜枣。那就买一些醉枣来，既有鲜枣的甘甜爽脆，又不伤脾胃。
　　那一年临近中秋，我在山上想起了家乡，拿起电话打给家乡的好兄弟。他说：＂哥，你想吃枣了是吗？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去枣园子里去。＂很快，一大袋子鲜枣就从家乡送到了我生活的城市。兄弟在电话里说：＂哥，为了保证原汁原味，我摘下来就给捎走了，都没来得及捡啊。你自己挑好的吃啊，肯定吃不完，吃不了给周围兄弟们分分。＂好的，既调皮可爱又机灵勤快的好兄弟。我估摸着枣儿的分量，给好兄弟转钱过去，他说什么也不要，似乎家乡的枣送给家乡的人吃，价值是不可以用钱衡量的。
　　那一大袋子鲜枣，我还真的像好兄弟所说的，挑选出好枣儿分成几份，给几个不错的朋友送了过去，偌大个城市，东西南北跑了一圈，就为了送几斤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子劲儿。
　　今年又到中秋时节，我趁着这次出差见到了好兄弟和几位老朋友，虽然只是匆匆忙忙小坐了一会儿，也知道彼此没有忘记并互相惦记着，就像故乡的枣一样，年复一年，甘甜依旧。
　　踏上故乡土，恰逢枣儿熟时，日月轮转，芳华不减，真情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