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涨秋池

　　今年的寒露，恰逢农历九月初三，受台风的影响，＂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的景象不会出现，倒是秋风如波涛一浪接一浪摇晃着树木，雨密密地斜织着，然而不是春雨那般缠绵的斜织，而是带着秋的清冷萧瑟，南方小城的秋味便在这秋风秋雨中日渐浓郁。
　　下了几日寒露雨，新的一周以晴天开启，有阳光的日子，总是让人不忍辜负。以往我在寒露前就收起了凉席，今秋却是在寒露后才惊觉——呀，难怪夜晚寒凉入骨。
　　阳光正好，秋风不燥，宜换洗。铺好床罩后，又抱着凉席到阳台洗刷，这成了我每年秋冬转换的一种仪式。阳光温和地斜照着，照在阳台的绿植上，也照在地上橘黄色的湿漉漉的凉席上。细直如面条的小竹蔑有些断了一小截，底下露出薄薄的白棉布，不小心的话，断裂的地方会戳到皮肤。想想，它已陪伴我十多年，是该换了，但是又有点舍不得四个角上如菊的绣花。我顺着纹路刷了一遍，逆着纹路又刷了一遍，拿起水管按住出水口顺着纹路冲刷，看着那一波一波离开席面的泡沫，仿佛被水冲走的不是上面的灰尘汗迹，而是光阴的故事。
　　看着席面上明晃晃的阳光，想起了一个温暖的故事。秋尽冬来之前的晴天里，一群小田鼠忙着储备过冬的粮食，它们在田野里捡拾农民剩下的稻谷，在森林里搬运从树上掉下的坚果。当别的田鼠都在忙的时候，有一只小田鼠像个大懒汉一样躺在高高的草垛上，钻到美丽的草丛中，爬到高高的树顶上，路过的田鼠都忍不住劝说它：＂你快来跟我们一起干活吧，如果收集不到足够的食物，那我们冬天可要挨饿啦！＂＂懒汉＂田鼠不为所动，依然做自己的事情。北风呼啸的冬天来了，小田鼠们在温暖的地洞里吃饱喝足后，便跑去田鼠奶奶那里听故事以打发单调漫长且寒冷的冬天。可是田鼠奶奶的故事储备有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小田鼠们很快听腻了，又不能爬出白雪皑皑的洞外玩耍，于是它们便怀念起过往那灿烂而温暖的阳光来。这时，＂懒汉＂田鼠出现了，它说请大家观看它收藏的阳光，前提是先闭上眼睛，＂清晨的太阳在晶莹的露珠上折射出美丽的光芒；湛蓝的天空，云朵们在优雅地跳舞；蚂蚁们在草丛中和临死的大青虫作激烈的搏斗……＂大家都陶醉在它描述的场景里，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一幕幕温暖、美丽、生动的画面，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就是小田鼠收集阳光的故事。
　　好天气说变就变，沿海城市就是这样，秋天也依然要接受台风的光临。＂一日台风三日雨＂，在呼啸的台风中，在嘀嗒的雨声中，我像小田鼠一样在＂洞中＂回味着前几天洗刷凉席时收集的阳光。
　　日子又来到了月中，是十月中了，靠近农历重九。《十二月花神》中说，农历九月又叫＂菊月＂，寒露三候之一便是＂菊有黄华＂。我不喜赏菊，倒是喜欢一些与菊花有关的诗词，像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像杜牧的＂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像黄庭坚的＂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扇尽情欢。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旁人冷眼看＂ ，像李清照的＂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呼呼的秋风秋雨吹打着窗棂，我忙去关闭。窗台上的＂新绿＂不知何时由盛转衰了，枝蔓间垂挂着不少枯萎的叶片，将落未落，那样子，像极了池上的枯荷。李义山有诗云＂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我一直想再去赏残荷，却始终未能如愿，便也就把那小碗当作池上，把枯萎的薯叶看作枯荷，在这秋风秋雨中，赏它千遍也不厌倦。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黛玉之口把＂枯荷＂改为＂残荷＂，而我也更偏向＂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一细微的改动。
　　十月，是寂静的，这秋风秋雨的到来，不扰你心，便是养人的。
　　【来源：阳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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