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真正被人走出来的小路

　　这是一条真正被人走出来的小路，只是这次来姥姥家，发现小路被两旁疯长的杂草覆盖了，褐色明晃晃的泥路像是杂草铺就的草皮，再没有熟悉的感觉。
　　终于等到假期，我迫不及待地来姥姥家走一趟，不能说是好久不见的探望，也不是逢年过节的串亲戚，只是来姥姥家成了我的习惯。
　　逛逛姥姥的小菜园，再拐进里屋贪几口小点心，听着厨房里肉沫与铁锅碰撞的声音，＂一会儿开饭啦，吃点心都吃饱了吧。＂我咯咯地笑着，也不去管姥姥说什么，拿起一块桃酥继续往嘴里塞。
　　刚下过雨不久，水泥地上还有几处水坑，姥爷拿着锄头把菜园子里的一小块土地翻新，我也跟着姥爷走进小菜园，被落满雨水的小菜园无疑是湿漉漉的，我双脚沾满了泥巴，走起来很是费劲。
　　但是我还是把菜篮里装满了黄瓜和西红柿，自家种的蔬菜自然是没有超市里保鲜膜包着的那样好看，但是没有打过农药，很新鲜。打小就听姥姥说：＂菜一定要吃新鲜的，自家种地吃着方便又放心。＂
　　姥姥还在厨房里忙活，姥爷在地头磕了磕锄头，然后把锄头放在墙角。他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从烟盒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烟之后又把打火机放进烟盒里，再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这件蓝色的工装上衣褪色得厉害，已经有些发白了，衣领上的扣子像是姥姥重新缝上的，姥爷穿了几十年都不舍得扔，烟也抽了几十年戒不掉了，尽管每天都要忍受姥姥的训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听姥姥讲着不要抽烟。
　　姥爷背着手交叉在背后，边咳边抽，小时候我还会像姥姥一样＂教训＂姥爷，现在不会了，我心里明白姥爷老了，抽烟是姥爷手边一件离不开的要紧事。
　　似乎是雨后空气很湿的缘故，浓烟不能及时扩散，直直地蹿进我的鼻腔里，倒是实实在在地呛了我一下。
　　我蹲下来祈求躲过上方的烟气，目光便停留在姥爷身上，我看见他肩头落了几根白发，腰彻彻底底地弯了下去，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老人不再是当初能把我驮在脖子上的姥爷了。
　　＂吃饭啦！＂姥姥在厨房里喊道，＂快来帮忙端菜。＂我喊着姥爷一起回屋吃饭，姥爷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烟，跟我摆摆手，示意让我们先吃。
　　我一直以为姥爷是吝啬的，他抽烟的时候不会开口说话，生怕烟燃了但是自己却没抽到，吃饭时和姥姥谈起姥爷抽烟的事情，才得知烟对于姥爷的意义有多大。
　　姥爷小时候家里是种植烟草的，因为接连几年大旱，父母为了这满地的烟草到处找水，救活烟草实属不易。
　　＂走了摘点菜带回去，种的全是你爱吃的。＂姥姥在饭桌前叮嘱我。
　　我拎着姥姥给我装的菜往车上放，发现姥姥还偷偷往车里塞了一盒点心和几瓶酸奶，我没有推搡着说不要，因为我知道那是她专门留给我的。
　　我还是习惯性地把车往左拐，＂往右拐，左边那条路现在没人走了，那几家都搬到城里去了，路都被草挡住了。＂姥姥叹了口气。
　　我又是满载而归，却不愿意回头跟他们说再见，我怕看见两个孤单的身影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我想避免每一次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