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沙果树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棵树，我的心中有一棵我最爱的沙果树。
　　——— 题记
　　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消瘦的两腮，下巴上撅着一缕山羊胡，这就是我的父亲，他年轻时一定很英俊。我遗传父亲的基因很多，所以也长的高高的，从小村里人见着我就说＂这老闺女长的和她爹一样漂亮＂。父亲很有才，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也打的一手好算盘，每当春节前一天，村里人总会找他帮忙写春联和福字，那时，炕上便堆满了红纸 ，放上炕桌，父亲就拿起毛笔开始写，一般都是些吉祥好听的话＂爆竹声中辞旧岁，合家欢乐迎新春＂。
　　家里有六个孩子都在读书，父亲每天早晨天刚亮就起床，不是拿着锄头就是拿起镰刀，当村里升起袅袅炊烟时，父亲便用那已经驼了的背扛着一大捆草回来，喂牛，喂羊，喂兔子……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屋里坐到炕沿上，掏出他的烟袋口袋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享受着他此刻的清闲。
　　记不清那是在几岁的时候，村里的场院一到秋天就堆满了粮食，父亲看场夜里就睡在场院门口的小屋子里，有一天早晨我去找父亲，＂丫头进来，看爸给你买啥来＂父亲说着把我领进屋从褂兜里掏出一双红色的小袜子递给我，我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它，这是父亲一大早去一公里外的供销社买回来的，那袜子上带回了糖块儿和点心的味道，还有那枣红色的颜色让我至今难忘。
　　二姐学习很刻苦，在大队里念初中，每天来回要走二十里路上下学，有一次脚崴的厉害，没法走路去上学，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学校又不是寄宿学校，这可愁坏了父亲。为了不耽误姐姐的学业，这天父亲决定用牛车拉着姐姐去乡中找校长，希望校长能收下姐姐，让姐姐留在这里读书。虽然好话说尽，校长依旧摆出一副高傲的面孔，说道：＂不行，多一个孩子往哪放？哪个班愿意收插班生？挤不下！＂此刻，父亲本就很驼的背显得更弯了，他搓着满是老茧的粗糙的双手，不知道往哪放，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这时坐着角落的一名老师站了起来说＂校长，留下这孩子吧！让她来我的班。＂就这样，这位善良的老师收下了姐姐，同时也改变了姐姐的命运。初中毕业，姐姐是乡中唯一一个考上了师范学校，吃上公家饭的农村娃。
　　父亲的胃不好，这些年总是胃痛，那时家里的条件不好，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叔叔在外地成了家，时常会给父亲寄些胃药。因为叔叔的家庭原因他已经二十年没回过老家了，父亲非常想念他。
　　暑假迎来一个让我们全家都兴奋的事，那就是姐姐考上了师范学校，父亲特意去三十里外的镇上赶了趟集，我小时候特别愿意跟着大人后面走（在我们那叫＂跟脚＂），至于怎么去的集市我已经没有了记忆，只记得父亲背着口袋，我一路上屁颠屁颠的跟在父亲身后往家走，一会喊渴了，父亲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汽水，我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美滋滋的喝上几口，而父亲就笑着看着我，再走上几里路，我又喊饿了，父亲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烧饼，圆圆的烧饼中间有一个红点，周围是星星点点的几粒芝麻，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好的美味，也是我至今最难忘最美好的记忆。现在想来不禁一阵心酸，那么热的天，那么远的路，我竟没有让父亲喝上一口汽水，吃上一口烧饼，究竟是太小不懂事还是那时太舍不得那口好吃的？
　　姐姐去上学父亲只能把姐姐送到县城，让姐姐自己去学校，因为这样能省下一些钱。那次是父亲第一次和姐姐一起进城，父亲想让上大学的姐姐感受一下城市文化的气息，便从省下的钱里拿出一点买了两张电影票，和姐姐一起走进了电影院看了一部当时最新的电影《少林寺》，那是父亲第一次走进影院看电影，也是最后一次看电影。
　　北方的秋天来的很早，院里沙果树的叶子早已掉的稀稀落落，要不是它的枝条上还挂着屈指可数的几颗红色的果子，都没人愿意再看它一眼。那天父亲一大早去割攸麦，很快便回来了，他的脸色蜡黄，胃痛呕吐，母亲把他扶在炕头上躺下，便让哥哥去找赤脚医生来给看看，那时正是农忙的季节，土豆都已经用犁挑了出来，我们便都到地里捡土豆去了。将近中午哥哥才在我家后山上喊我们快回去，跑到家时屋子里弥漫着很重的中药味，母亲一声声唤着父亲的名字，扶着父亲在炕头上坐着，我们都哭着围在父亲身边喊着爸爸，父亲用留恋的眼神看着我们每个人，随后用手撕着自己穿了不知几年的破旧的秋衣说道＂我不要这件衣服，给我买件新的吧。快发电报让他老叔回来，我想他，你们要好好上学……＂那年父亲五十七岁。因为那时的家庭条件不好，从来没有去过医院，我们甚至连父亲得了什么病去世的都不知道，一瞬间家里的天塌了，可是日子还要继续，童年的我没有母亲和哥哥姐姐那么心痛，长大后我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每每想起父亲才深感心痛，懂得了＂子欲养而亲不在＂。
　　远在他乡多年再次回到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沙果树早已不存在，它再也无法完成它想完成的任务。此时我蓦然想起了我那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