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太行第二陉

　　《列子·汤问》中说：＂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杂然相许。＂这就是我等年轻时最为熟悉的《愚公移山》的故事。
　　不过，愚公移山其实是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励志故事，但太行王屋的＂ 出入之迂 ＂，却是现实存在的。
　　太行山脉纵贯于河北、河南和山西，其北起北京的西山，南至河南省与山西省交界的王屋山，南北绵延400多公里。太行山大部分海拔在1200米以上，地势险峻，阻断了东西两地的交通往来。于是，那些横贯于山脉中的峡谷就成了人们穿越太行山的主要通道。
　　古人称山脉的中断处为陉，太行山也有多处可供人们通行的东西向的裂谷，最著名的就是太行八陉。从南往北依次为积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和军都陉。
　　太行八陉示意图
　　那年暮秋，我去河南济源市游济渎寺。无意中得知，从济源市东行二十公里的沁阳再向北起始，就是天下闻名的太行第二陉太行陉，一下子就动了去那里实地走走的念头。
　　从济源乘车向东，先到泌阳火车站；然后，乘中巴到常平镇。从常平镇的常平村北行20公里到 山西省晋城市的后庙铺镇，就是太行陉。这是一条穿越太行山连接豫晋两地的古道， 如今，这条古道旁侧早已通了公路，太行古陉也从此消失，仅成为历史的记忆。
　　现在，在常平村到山西的碗城之间，还保留了一段长约4公里的太行陉古道。由于这段古道路狭坡陡，蜿蜒崎岖， 是太行陉中总最难走的路段，自古就被人们呼作＂羊肠坂＂ 。
　　在常平镇，我突发奇想，想考验一下我年届七十后的足力，于是谢绝了一辆开往山西天井关的中巴车，决心发扬＂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精神，徒步前往。不就一二十公里的路程，这还能难到谁！想当初，俺可是曾徒步从武汉走到延安的＂好汉＂！
　　出常平村不远，就是一段石块路。听同路的驴友说，当初宋太祖赵匡胤率军出征时，曾路过此地。由于山路塌陷，车马无法通行。为了尽快穿过太行天险，赵皇帝便亲自抱起一块石头，填于坑洼之中。随行将士见状，纷纷仿效，人人都抱石填坑，很快就将塌路填平，所以这段路就被后人称为＂太祖道＂。
　　再前行不远，见路边有块石壁，壁上镌刻着＂古羊肠坂＂四个大字，为清代帝师翁同龢所写。由于这段古道路沟壑纵横，崎岖缠绕，形似羊肠而得名。至今，石板路面上还留有清晰的马蹄印痕。
　　古羊肠坂
　　羊肠坂是太行陉中最为险峻的一段。史册记载，公元前1045年前，西伯侯姬昌（就是那位后来被追封为周文王的老先生）就曾率军经过羊肠坂出太行，征伐鄂国（今河南泌阳）；公元前550年，齐国伐晋，大军也通过羊肠坂。公元前491年，齐军伐晋，翻越羊肠坂后，攻取壶关（今山西黎城）；公元前263年， 秦将白起攻打韩国，就先截断了太行陉，断绝了上党和韩国国都的联系。上党无奈，只好投靠了赵国，却随之引发了著名的长平之战。 随后，秦国又施反间计，使赵王中计，任命没有实战经验的赵括取代廉颇为将。结果，秦军经古羊肠坂到长平（山西高平市）的古道，阶段了赵军的粮道，并对赵军发起攻击，射杀赵括，坑杀40万赵军俘虏；公元206年，曹操率军翻越太行西征壶关，路过羊肠坡时恰逢大雪，面对军旅生活的艰辛，感慨万千，写下《苦寒行》诗，以抒其情：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蹄……
　　唐朝诗人李白路过此地，也曾感叹：＂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可见穿越太行陉之艰难。
　　过羊肠坂，再前行四公里，到碗子城。碗子城就是用石块围起来的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小＂圈＂，形状有如一个＂碗＂，所以取名＂碗子城＂，这恐怕也是世界上最小的一座城了，羊肠坂古道就从碗子城的两个石拱门穿城而过。碗子城虽小，却一侧靠高山，一侧临深沟，说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些夸大，但在此处驻防，还真能起到＂一剑封喉＂的作用。
　　碗子城遗迹
　　登上片石砌筑的城墙，放眼太行，层峦叠嶂，一种历史的沧桑和悲壮感油然而生。那条曾经商贾络绎不绝的羊肠坂古道，如今却满覆蒿草，隐没于荒僻山野。山下，就是交通繁忙的公路。
　　离碗子城，顺小璐翻过一座山梁，就进入山西境内。在这里，可看到不远处的横望隘。相传，北宋大将孟良曾在此筑寨守关，人称孟良寨。如今这地方也是石垣坍圮，荒草稀疏。
　　此时，我已感到两腿发酸。可此地前后远离村镇，想搭乘汽车也是没门。给远在郑州的朋友打电话，请他们开车来接我？就为了剩下不到十公里的路程，让人家大老远地开车来接我？那岂不丢人！不如干脆沿着公路走，说不定还能搭上一辆顺风车。
　　果真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公路上走了没多久，一辆开往山西的货车就停在了我身边。许是那位司机见到我一头的白发，蹒跚的脚步，动了恻隐之心，他二话没说，就让我坐进了驾驶室。哈！普天之下，好人多！
　　一眨眼的功夫，汽车就到了山西省的后庙铺镇拦车村。这里也是个有故事的地儿。相传当初孔子周游天下时来到此地，车到村口，见几个小孩在路中用泥巴垒建小城堡，孔子的弟子就喝令他们让道。一个叫项橐的小孩说：＂你没看我们正在修建城堡吗？自古只有人给城让路，哪有城给人让路的？＂孔子见项橐虽小，却颇为聪慧，于是向他拱手致歉，赶着他所乘坐的牛车小心翼翼地绕＂城＂而过。
　　孔子前行不远，又见一只松鼠跑到车面前，用后腿站立起来，两只前爪合十，像是在作揖一般。孔子不禁惊叹此处大有礼仪之风，不仅儿童聪明，就连小动物亦懂劝阻前行的礼数，便令众人驱车北回，所以，此地以后就更名为＂拦车村＂。我却觉得，这些故事其实都是后人附会之言。孔子来此，应是见到前行峻险无路，只好悻悻回返。至于松鼠拱立是＂懂礼＂之说，更是牵强。松鼠和兔子等小动物拱立并不罕见，我在陕西眉县姜子牙钓鱼台就曾见到一只小松鼠站立在我面前，用双爪＂洗面＂。其实，这只是此类动物清洁面部的本能使然，怎会是＂拱手作揖＂？
　　＂孔子回车之辙＂碑
　　孔子回车处位于天井关村南。在村口立有一块明万历年间的石碑，上书＂孔子回车之辙＂。据专家考证，孔子并未来过此地，回车的故事是后人杜撰的。
　　从拦车村继续前行4公里，到庙铺镇天井关，太行径古道到此为止。此处虽位于太行山之巅，但因太行山是东麓陡峻，西坡平缓。因此，从这里向西北，全是畅衢坦途。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太行八陉＂早已不是难以通行的险关，各种公路、铁路穿陉过，变成了通途大道。但太行山的险，却已深深地印人们的心里，成为历史的记忆。
　　庙铺镇天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