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碧琰 1976年,日本《产经新闻》发表了一篇名为《漂浮在宇宙中的240亿》的报道,不仅在日本引起了巨大轰动,同时也惊动了中国政府。 这篇报道的内容,是一个名叫"赵碧琰"的中国人,在二战期间留在日本的巨额财产正在被多人冒名申领,日本法院难辨真假。 后来在香港及澳门媒体的跟踪报道下,最终确定这笔巨额财产的数字远不止240亿日元,按照当时的汇率计算,竟高达30亿人民币。 上世纪70年代,在我国工人的平均月收入还不足100元的情况下,30亿的财产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在今天,也足以令人咋舌。 那么,这个叫做"赵碧琰"的中国人到底是谁?她为何会有如此巨额财产存在日本?又为何始终不出现导致多人冒名申领呢? 这一切秘密地揭开,还要从60年代的一次拜访说起。 1963年,一辆黑色小轿车打破了北京小石桥胡同的宁静,车里走出了三个政府工作人员。 为首的是时任国务院华侨事务委员会主任的廖承志,另外两人是日本东京华侨总会的干事,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就在几个月前,东京华侨总会的办公室中,接待了一位前来求援的中国女子,她的丈夫因伪造房契转让证明而被东京警方逮捕。 在这位女子的哭诉中,华侨总会的干事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20多年前,有一个中国人在日本留下了大量房产和存款,始终无人认领。 廖承志 战后日本的经济飞速发展,地价飙升,很多人都盯上了这笔不小的财富,而她丈夫伪造的,就是这位中国人转让名下房产的证明。 这件事得到了东京华侨总会的高度重视,毕竟这是一笔巨大的财产,重要的是,这些是中国公民的财产,怎能容忍被随意侵害。 于是,在东京华侨总会的全力调查下,这笔财产的来源渐渐浮出了水面,原来这些都是著名汉奸赵欣伯早年在日本秘密留下的。 尽管赵欣伯早已不在人世,但是他已将所有财产都记在了夫人"赵碧琰"的名下,而据查"赵碧琰"本人就在北京。 赵欣伯 为了帮这笔财产找到主人,东京华侨总会的干事特意回到北京,找到领导廖承志,在说明情况后,他们开始寻找"赵碧琰"的相关信息。 然而,北京市公安局在翻阅了大量户籍资料后,却回复"查无此人",廖承志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打算"另辟蹊径"。 在走访了很多赵欣伯的亲戚后,廖承志根据所获得的蛛丝马迹,最终将目光聚集在小石桥胡同一个叫做"耿碧琰"的老人身上。 不过"耿碧琰"毕竟不是"赵碧琰",他们是否是同一个人,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廖承志决定亲自拜访下这位有可能的"亿万富翁"。 在来到一处老旧的四合院后,廖承志看到一个老人正在屋前纳着鞋底,他走过去微笑地问道:"大妈,请问您是不是叫耿碧琰?" 廖承志 看到三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老人显得十分慌张,并未正面回答,随后顿了顿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看到老人紧张的神情,廖承志心中大概有了数:"大妈,请问您是不是赵欣伯的妻子?" 听到"赵欣伯"的名字,老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的表情,廖承志蹲在老人的面前亲切地说: "大妈,您不用紧张,我们来是想帮助您处理当年留在日本的财产问题。" 当廖承志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老人后,老人沉默了许久,而后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就是赵碧琰,赵欣伯是我的丈夫。" 作为人尽皆知的大汉奸的妻子,赵碧琰对丈夫从来都是闭口不谈,她担心自己和家人会因此受到牵连,更是将名字改回了娘家本姓。 廖承志 在与廖承志等人的促膝长谈中,赵碧琰才说出了当年自己与丈夫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其实,赵碧琰的原名叫耿维馥,1900年出生于沈阳一户富足之家,自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与赵欣伯的妹妹是同窗好友。 一次偶然的机会,耿维馥第一次见到了比她年长十岁的赵欣伯,面对眼前这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子,耿维馥产生了爱慕的情愫。 在渐渐熟络后,赵欣伯出色的学识和见识让耿维馥更加迷恋,而赵欣伯对亡故妻子的专情,更是深深打动了她那颗少女的心。 赵欣伯的亡妻名叫王碧琰,虽然出身青楼,但二人的感情非常好,夫妻曾一起留学日本,无奈妻子年纪轻轻就因病离世。 赵欣伯 得知赵欣伯单身的耿维馥,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赵欣伯对年轻漂亮的耿维馥很快便产生了好感。 正当二人谈婚论嫁之时,赵欣伯却向女友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婚后耿维馥必须随夫姓,并将名字改为前妻的名字,也就是"赵碧琰"。 想必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要求都会觉得无法接受,随了夫姓也就罢了,居然还公然要求自己改成前妻的名字,难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耿维馥居然答应了丈夫的条件,在她看来,赵欣伯的深情难能可贵,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 赵碧琰 况且,她是这样地爱着他,女人往往就是这样痴,爱上一个男人,她有什么事不能做?于是在结婚后,耿维馥变成了"赵碧琰"。 婚后二人一同前往日本留学,度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不仅有了儿子赵宗阳,赵欣伯更是在1925年获得了日本法学博士学位。 在日本期间,赵欣伯结交了很多日本政要,包括土肥原贤二、本庄繁、及坂垣征四郎在内的很多"少壮派军官",都和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显然,与日本军国主义人物的亲密关系,无疑为赵欣伯日后"遭人唾弃"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1926年,在日本关东军司令本庄繁的推荐下,赵欣伯成为了张作霖东三省保安司令部的法律顾问。 本庄繁 "法律顾问"看似是张作霖与日本人之间的翻译官,实则是掌握着双方情报的重要人物。 日本人通过赵欣伯的情报,密谋着侵略东北的计划,张作霖亦是对他百般讨好,借着日本人的势力扩充自己的军队。 随着日军在东北的实力越来越大,赵欣伯逐渐成为了绝对的"亲日派",做了日本人的汉奸。 尽管妻子赵碧琰曾多次劝他远离日本人,但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政治理想"。 赵欣伯不仅积极参与了伪满洲国傀儡政权的谋划,就连"满洲国"的名字,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因"建国"有功,赵欣伯深受日本人的器重,除了担任过奉天市的市长外,还出任过伪满洲国的"立法院长",在东北一时"风光无限"。 张作霖 这样的一位"大人物",自然也成为了傀儡皇帝溥仪眼中的红人,不仅允许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更是常常赏赐大量的金银珠宝。 不得不说,赵欣伯真的是很会"做人",从日本人到张作霖,再到溥仪,都对他信任有加,也更加突显出他作为"汉奸"两面三刀的圆滑。 与此同时,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职能,趁机敛财,大肆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很快便积累了大量财富。 常言道:"月盈则亏,满则招损,人不可得意忘形",显然,赵欣伯并不懂这个道理,以至后来,他的张扬跋扈,连日本人都看不下去了。 "大人物"仅仅做了一年多,赵欣伯就被日本人以一个"宪法制度考察使"的闲职,打发回了日本。 溥仪 然而,政治场上的失败并没有令赵欣伯心灰意冷,反而拿着他的"不义之财"在日本做起了生意。 凭借自己在日本积累多年的人脉,赵欣伯开始从事西药的买卖,彼时正值战争年代,对药品的需求极大,借此机会赵欣伯又赚得盆满钵满。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赵欣伯深知,战场上的胜败瞬息万变,一旦日本人战争不利,自己恐怕逃脱不了被"清算"的命运。 为了不让自己的财富过于"醒目",赵欣伯开始在东京的繁华地段大量采购房产,并将所有房产都记在妻子赵碧琰的名下,用以掩人耳目。 1939年,战争已进入白热化,赵欣伯再次接受了土肥原贤二的邀请,回到中国担任华北政务委员会的法律顾问,当然,依旧是做汉奸。 土肥原贤二 几年后,随着日本在太平洋战场的失利,赵欣伯感到日本气数已尽,自己的好日子估计也走到了尽头。 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赵欣伯在战争结束前,趁机与妻子回了一趟日本,精通法律的他,决定安排一个可靠的人代自己管理这些财产。 最终,他选择了与自己私交甚好的律师铃木弥之助,赵欣伯亲自起草了一份委托书,并让妻子在委托人的位置签上了"赵碧琰"的名字。 尽管在法律上安排好了财产代管人,但赵欣伯依旧将所有的房契与地契带在了身边,在他看来,攥着这些契书他才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是的,作为一个汉奸,他常常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只不过,当时的赵欣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律师,在未来竟会背叛自己。 不管未来怎样,汉奸的命运早已被注定,1945年日本投降后,赵欣伯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逮捕,锒铛入狱。 赵碧琰(左) 在狱中,他对自己的滔天罪行拒不认罪,直到解放战争时期,他花重金买通了监狱长,取得了保外就医的资格,才回到家中。 然而,这世间善恶终有报,随着新中国成立,各种滞案被政府重新审理,1951年,自知在劫难逃的赵欣伯因担惊受怕竟猝死在了拘留所。 一代汉奸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不得不说,在被人民审判前猝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随着赵欣伯的一命呜呼,政府将他的个人财产全部没收,但那些价值连城的房契与地契早已在他保外就医时毁掉了,所以无人知晓。 由于一切罪行都是赵欣伯所犯,政府并没有为难他的家人,甚至为赵碧琰安排了清洁工的岗位和住处,尽管收入微薄,但总算能维持生计。 曾经的阔太太一夜间沦落成了清洁工,实在令人唏嘘,想起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仿佛一场绚烂的幻觉,触碰之间,这么近,又那么远。 作为汉奸之妻,赵碧琰在生活中没少遭人白眼,为了生存,她只得将自己改回娘家姓,但是名字仍叫"碧琰"。 廖承志 这是她与丈夫的承诺,无论他是风光无限的"市长",还是遭人唾弃的"汉奸",对于她来说,他只是她的丈夫。 此后,耿碧琰就一直生活在小石桥胡同的一处四合院中,依靠清洁工的工资和接一些零散的针线活艰辛度日,直到廖承志等人的到来。 在听完耿碧琰的叙述后,廖承志觉得这笔财产并不是没有追回的可能,只要能证明"耿碧琰"就是当初签署委托书的"赵碧琰"即可。 在廖承志的建议下,耿碧琰到公安局重新将名字改回了"赵碧琰",并同意由政府出面为其讨回财产。 赵碧琰写了一份委托书,委托"东京华侨总会"作为自己索要财产的代理人,并将自己与儿子的照片作为证明一并交给了廖承志。 谁知,当东京华侨总会拿着赵碧琰的委托书来到东京法院后,却遭到了"被委托人"铃木弥之助的否认,他坚称这个"赵碧琰"是假的。 赵碧琰(左)、赵宗阳(右) 原来,在长期"无人认领"的情况下,作为"代为保管"的铃木弥之助也对这笔巨额财产动了歪心思,为此他还伪造了一份文件。 文件中说明:"如果赵碧琰夫妇在领取这笔财产前去世,那么他们名下的财产则无偿赠予铃木弥之助",落款人是"赵碧琰"。 所以,铃木弥之助一口咬定,赵碧琰夫妇之所以多年来未联系自己取回财产,是因为二人都已不在人世。 由于之前发现了很多"赵碧琰"的冒名顶替者,加之当时中日还未正式建交,赵碧琰也无法出庭作证,这件事就被东京法院搁置了下来。 直到1973年,铃木弥之助病故,东京华侨总会再次代表赵碧琰向东京法院提起了申诉。 赵碧琰(中) 彼时中日已邦交正常化,赵碧琰也在政府的帮助下,得以亲自出庭,但由于多年间冒充"赵碧琰"的人太多,单是一次开庭就出现了五位。 因事件年代久远,年过古稀的赵碧琰对过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对法官提出的问题未能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回答。 法庭上的其他"赵碧琰"们也都各说各话,闪烁其词,最后东京法院以证据链不足、无法认定为由,再次将案件搁置。 1976年,一篇名为《漂浮在宇宙中的240亿》的报道出现,引起了日本全社会的关注,也惊动了中国外交部。 面对有可能被侵害的中国公民的巨额财产,外交部十分重视,并以政府的名义,聘请了强大的律师团为赵碧琰提供帮助。 赵碧琰 在政府的支持和律师团的不屑努力下,经过多年的走访和调查,律师团终于为赵碧琰整理出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足以证明她就是她。 1984年,再次开庭,在完整的证据面前,东京法院认定赵碧琰就是这笔巨额财产的真正主人,并判定将这些财产交由其本人处理。 就这样,这笔折合人民币30亿元的巨额财产,在经过了20多年的努力后,终于回到了中国人的手中。 是的,这就是人生,谁能想到,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已白发苍苍的赵碧琰,竟又从一个清洁工,变成了一个拥有30亿财产的有钱人。 然而,在拿到这样一笔巨额财产后,赵碧琰却十分平静,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于古稀之年的她来说,这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 赵宗阳(左一) 因为钱,丈夫做了汉奸;因为钱,他丧尽了天良;因为钱,多少冒名顶替者进了监狱,可见"钱"不是好东西,钱多了更是祸害。 于是,赵碧琰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将全部财产的80%拿出来,无偿捐献给国家,剩余的大部分回馈给帮助过她的单位和个人。 这在当时无疑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80%相当于24亿元,在当时的中国简直是不能够想象的,对于母亲的决定,儿子赵宗阳也表示支持。 多年后,赵宗阳每每回忆起那天母亲对他说的话,依旧记忆犹新: "这笔钱我不能要,这些钱大多是你父亲当年所得的不义之财,留着是祸害,我想捐给国家,为他赎罪。" 赵碧琰 后来,赵宗阳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支持母亲的决定,如果没有国家的支持,这笔钱我们永远也拿不回来。" 由于对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赵碧琰晚年一直享受着国家提供的医疗待遇,直到1989年,赵碧琰在平静中走完了她89年的曲折人生。 她的一生幸福过,茫然过,得到过,失去过。 也许对于赵碧琰来说,钱从来都不重要,相较于荣华富贵,她更愿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晴耕雨读,相夫教子。 因为平凡,往往快乐,因为快乐,更容易接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