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绣结婚照 "振东,我本名叫文绣,是宣统皇帝溥仪的皇妃。" "娶了皇帝的老婆,我这辈子也值了。" 看似无奈的剖白,看似轻浮的回应,分别是文绣和刘振东临终之前留给这个世间最后的只言片语。 文绣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事帝九年,未蒙一幸,孤衾独抱,悲泪暗流,备受虐待,不堪忍受。"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一个女人仅九年的青春,却夹杂着十分的委屈与不忿,这样看来,她似乎是"不幸运"的。 而这段曾让溥仪面红耳赤,极力要求保密的律师函,最终却还是成为了后人的笑柄。 只因为,它不仅曝光了有史以来首次帝妃离婚的真相,还解密了某位皇帝那不为人知的"隐疾"。 文绣 文绣得知此事时,会不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众人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那时起,她有了"幸福"的权利。 封建社会,皇室婚约永远都是拘束幸福的锁头,而这把锁头刚套在文绣身上时,她才13岁。 电影《末代皇帝》中,有这样一个场景:一水儿穿着清宫红裳的宫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将端坐在轿子里的新皇后,送入了紫禁城。 随后在众多宫女的带领下,身着蒙装的淑妃文绣用皇妾礼仪将皇后引出轿门,并扶她登上了石阶。 作为一部申请在紫禁城拍摄的电影,《末代皇帝》的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对其可谓是慎之又慎。 布景上的力求还原倒是其次,请求溥杰及李文达做顾问的诚意也确实保证了电影的真实性。 左文绣,右婉容 大婚这段,他们给传递给观众一个了很重要的信息—— 婉容初入宫时,第一个来接她的,并非是丈夫溥仪,而是淑妃文绣。 而此时的文绣,也不过只比皇后提前一日入宫而已。 感谢皇帝溥仪愿意将自己的半生整理成册供人翻阅,这让我们在里面得以寻得些文绣的蛛丝马迹。 他们的故事伊始,是这样一句话: "我那时想不到什么终身大事之类的问题,也没有个什么标准,便不假思索地在一张似乎顺眼一些的相片上,用铅笔画了一个圈儿。" 这个"圈儿",就是文绣。 文绣 15岁的溥仪有些雄心壮志,但象牙塔般的生活和不复往昔的局势让这些雄心显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正如他此刻为了"恢复祖业,无心私情"只是草率地把自己的婚姻画了个圈,却已将两个女人的半生画地为牢。 实际上,按照清朝选妃传统习俗来说,镶黄旗出身的文绣要比正白旗出身的婉容更有优势。 可按照现实情况,文绣的优势却极其微弱。 文绣婉容合照 文绣的祖父额尔德特·锡珍曾是从一品的吏部尚书,受其荫庇,额尔德特家族在晚清贵族中只能算排得上名次。 因为祖上留下的遗产颇丰,文绣也过过几年不错的日子, 只是额尔德特家族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到了她这一代,已然没落。 幼年丧父、清朝灭亡、分割家产等一系列遭遇,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让全家人失去了分寸的同时,不得不靠老本坐吃山空。 文绣向来养尊处优的母亲——蒋氏,更是落得带着三个女儿(其中一位是丈夫原配遗留的女儿)在外打小工讨生活的地步。 文绣旗袍装 大家闺秀出生的蒋氏是个传统的"小脚女人",遵循三从四德,恪守三纲五常,却在此刻,深深明白了女子受教的必要性。 或许是时代的新潮影响到了这个还算年轻的母亲,尽管受尽了生活的苦楚,她依旧拼尽全力将女儿送进了学堂。 这为日后的"刀妃革命"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而相对来看,婉容前半生则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婉容 婉容出生时,其父郭布罗·荣源时任清朝的内务府大臣,大权在握,财权在手,堪称是二品官臣,一品权臣。 而这位大家小姐的生母与继母,皆是爱新觉罗家尊贵的格格出身,这让婉容有了自出生起便高人一等的资格。 外界的风雨飘摇影响不了身居内院的小姐,即使针对封建清廷的革命闹得沸沸扬扬,郭布罗家族也能安之若素的为家中子女请上几位英文教师授课。 为溥仪选后时,容貌秀美、身姿窈窕、家世鼎丰的婉容自然成为了"某派"力荐的人选,年幼的皇帝无心此道,对结果,也是听之任之。 而那位被溥仪第一个选中的文绣,则以 "既被皇帝圈住了,就不好另嫁他人" 为名,进宫做了那个有名无实的淑妃。 有时不得不感叹,封建被取缔,是何其崇高的一项伟业。 婉容老照片 尽管有两个女人已然入宫,却似乎并未带来任何变化,伫立百年的朱红宫墙依旧死气沉沉,琉璃色的砖瓦也闪烁着王朝即将消亡的幻影。 最重要的是,她们进宫的目的——溥仪,并不爱她们。 其实,说爱有些过于深刻了,毕竟溥仪曾亲口说过: "老实说,我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在别人是平等的夫妇,在我,夫妇关系就是主奴关系,妻妾都是君王的奴才和工具。" 溥仪 文绣则很好的做了一个"工具"。 她平日里深居简出,住在精美奢华的长春宫自己安心的过日子,却相当守规矩,每日早晨必要收拾规整,向帝后太妃逐个问安。 文绣是很满足的,毕竟此时的生活与曾经食不果腹的日子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自然是好的。 1924年10月,冯玉祥入京,发起了对溥仪等人来说是灭顶之灾的"北京政变。" 被迫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宫廷,溥仪是相当愤怒的,但时局所迫,他不得不东躲西藏了几个月之后,住进了天津租界张园。 溥仪与外籍公使在张园前合照 也就是在这里,文绣的生活,受到了难以预料的急转直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生活水平的下降,而是身心受挫的伤害。 彼时的溥仪满心都是如何恢复往日荣光,他看不见外界风风火火的救亡图存运动,也忽视了无数国民摒除封建的响亮呼声,更是忘了老祖宗说过的: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在天津的7年,这位清朝废帝与各方势力反复拉扯,大抵都是为了师出有名,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溥仪在这些势力组织中,却独独选择了那个最不应该选的——日本。 溥仪法庭审判现场 当溥仪接受日本的利诱去东北做那个伪满洲国的皇帝之时,文绣已经与他离婚一年之久了。 他们离婚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无疑也就是争宠失败、谏言被斥、踩高捧低。 溥仪曾在《我的前半生》里这样描述文绣和婉容的关系: "婉容买了什么东西,文绣也一定要。我给文绣买了,婉容一定又要买,而且花的钱更多,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显示皇后的身份。文绣看她买了,自然又叽咕着要。" 女人间小小的争宠手段怎会不暗藏锋芒,婉容与文绣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艺术来源于生活。 文绣左,婉容右 两个女人争端让溥仪感觉头疼,他不得不在其中做出取舍。 而明艳大气、性格开朗、时尚摩登的正妻婉容,自然是大获全胜。 不过实际上,婉容的获胜与溥仪的厌弃,也不是没有文绣本人的原因在里面。 文绣本人,是相当讨厌日本人的。 传统封建的女子中式教育虽然有些不可言说的缺点在里面,但是培养出的女人,在家国大义上,向来不容置疑。 可惜,民国只处于女人参政开蒙阶段,声音不可谓不微弱,像文绣这般已嫁入皇室的女人,插手政事更是天方夜谭。 虽然如此,文绣还是向来看不得日本人与溥仪相交甚欢的那副嘴脸。 文绣 她开始时只是规劝丈夫:日本不可信,与其合作无异于水中捞月,与虎谋皮。 屡屡失败后,她更是再不掩饰心中所想,对溥仪直言"若再这样下去,您早晚会自食恶果。" 而溥仪,也从开始的不耐烦,到后面的拳脚相加,最后直到无视她的程度,日日只与婉容出双入对。 婉容生日,张园大摆宴席,溥仪的赏赐更是如流水般进了皇后的房间,文绣生辰,却只有她一人枯坐,孤苦伶仃。 平日里帝后常常出门逛街,钱财不论、佳品如云地进入张园,却丝毫没有文绣的份儿。 七月七日鹊桥相会,婉容与溥仪在院子里摆上丰盛的宴席,举杯对酌,好不快活。 文绣在屋中终究悲愤难忍,拿起剪刀就冲自己的腹部捅去...... 虽然最后被人拦下,可她这样做的后果,也只是换来了丈夫一句不耐烦的: "她又作什么妖,不过是苦肉计罢了,不用理她!" 溥仪婉容合照 此时的文绣,对婚姻早已心如死灰,外界的冲击却依旧没有停止。 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能在张园侍候的奴仆自来便有几手踩高捧低的本性。 眼见文绣失了君心,个个都能在她面前冷嘲热讽几句,便是吃穿住行,也远远不及往日用心。 文绣成长的环境虽然贫寒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贵族身份,哪受得了这等侮辱,日日心中郁结难过,逃离的火苗在此刻点燃了。 正值其远房表妹玉芬来宫中看她,听闻姐姐如此遭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离婚!" 两个大字映入溥仪眼帘时,文绣在文珊的接应下已顺利逃出张园,追击的仆人带回来的,只有一纸离婚协议书。 文绣离婚报道 这直接让向来心高气傲的溥仪火冒三丈,命人追查其人在何处,可文绣早就与妹妹躲到了一个律师家,看起来是铁了心要离婚。 更让溥仪难堪的是,这件事竟然第二天就被不知哪个嘴碎的说了出去,一时之间,他可谓是颜面全失。 妃子要与皇帝离婚,在清朝老臣看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出于丢脸以及对自身身份的考量,溥仪本想与文绣好生商量,可经过数次谈判,文绣仍旧坚持离婚,此时民间对"刀妃革命"这个词已经接受良好了。 加上婉容在身后煽风点火,要求他尽快答应,溥仪的心中,似乎也早有了决定。 婉容溥仪合照 就在众人纷纷好奇这件事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时,他以个人名义登了报: "淑妃擅离行园,显违祖制,撤去原封位号,废为庶人,钦此。" 不过,说是废为庶人,那时人人都知道,此刻还撑着皇帝的威仪,只是溥仪挽回最后一丝颜面的无奈之举罢了。 很快,文绣带着55000元的生活费以及一些首饰细软恢复了自由身,她如放出笼子的鸟儿,终于可以随意翱翔了。 而那位给她使了无数个绊子的婉容,下场却不怎么好。 溥仪将文绣提出离婚的责任一股脑的推到了婉容身上,他认为是后者向他乱嚼口舌、施加压力,才导致他这个皇帝如今如此丢脸。 婉容 或许此时的溥仪真的有些气急败坏,才使他忽视了文绣报纸上刊登"不堪皇帝虐待"的字眼,无视了信中所写"事帝九年,未蒙一幸"的悲怆。 失去了宠爱的婉容迷上了吸食鸦片,久居寂寞的她甚至与侍卫通奸,还生下了一子。 而这段秘闻的不堪,是即便通过溥仪本人说出也要被删节的程度。 另一方面,文绣拿着离婚得到的财产回到了北平,并改回了她未曾出嫁前,在外游走时用的名字——傅玉芳。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恢复平民身份的文绣除了闲适外,还有日复一日的好奇探索、勒索敲诈。 脱去皇妃外衣后,她的第一个身份,是府佑街私立四存中小学主教国学、绘画的教师。 第二个身份,则是靠卖苦力的小工。 文绣 其中的天差地别,只因为不知何时起,文绣在北平的家中出现了一批批身着军装、警服、混混打扮的人。 她的身份似乎已不是什么秘密,人人都想从这个曾经的皇妃手中咬下一块肉来。 55000元在当时很是可观,却也经受不住如此强势的打劫,很快,文绣手中的钱就已经所剩无几。 为了摆脱这种境遇,她不得不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打工做活的生活,要知道,进宫之后,她便再也未做过体力活。 直到抗战结束后,文绣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因为出众的学识和不俗的气质,她被推荐到了华北日报社里,当上了一名报纸校对员。 也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此生唯一的爱人——刘振东。 刘振东也算是咸鱼翻身的典型代表。 他本是个出身穷苦的河南小伙,为了谋生,17岁就进入了国军的部队,因为英勇善战,不畏艰险,加上点不错的运气,从新兵一路升到了少校。 文绣认识他时,他已是中南海库房的管理者。 刘振东为人热情直率,做事稳重负责,因为常年驻扎于战场上,年近40都没有一段说的上的感情,可谓是一清二白。 华北日报社的社长对这两个人喜爱的紧,乐于做这个月老,便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二人互相介绍给了对方。 文绣搞怪照 此时的文绣有些踌躇不定,她看得出来这个憨厚的男人对她有些想法,只是在欢喜之余,她也不免忧虑。 "唉,若是这次和上一回一样,该如何是好?" 刘振东依稀能看出文绣心中的顾虑,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气质优雅,长相虽不算秀美但胜在富态讨喜。 虽然当了几十年的粗人,但是他愿意为她变得心细如发。 过往的日子对文绣的影响还是太大,刘振东日复一日的贴切关怀让这个从未感受过温暖的女人渐渐沉溺。 1947年,文绣和自己的第二任丈夫结婚了,这次没有另一个需要她搀扶的正妻,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婚后的日子是幸福的,至少文绣从没想过原来婚姻生活可以如此令人身心舒畅。 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即便日后北平解放,二人因为意识形态问题被管制了一段时间,甚至一生无子,也没有到影响到他们的婚姻。 文绣 而"我是宣统皇帝的皇妃"这句话,直到文绣去世前,她才敢对丈夫说出来。 望着刘振东那悲伤中夹杂着震惊的表情,年仅44岁的额尔德特·文绣无奈一笑,在西城辟柴胡同一间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去世了。 她的去世不隆重,甚至称得上简陋。 没有金丝楠木做成的寿材,只有一口用四块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棺材; 没有大张旗鼓的送葬队伍,只有丈夫和几位工友沉默地送别; 没有豪华大气的陵寝,只有北京安定门外的一个小土包。 她就这么走了,临了,她还在为自己曾经的身份所累。 刘振东也没逃得脱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影响,那句临终之言就足以说明问题。 而溥仪与文绣的故事,最终只剩下一句不知意味的叹息: "可惜,红颜命薄,她只有40多岁的寿命啊。" 都是封建时代的悲剧产物,谁又比谁高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