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1月,当老舍听到妻子来到了重庆,他十分惊讶,抓筷子的手在颤抖。 老舍离家五年了,1938年,老舍告诉妻子,他要去支持抗战,因此不顾三个年幼的孩子,一个人去到了大后方武汉。 支持抗战是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老舍离开时,他和妻子胡絜青已经育有三个年幼的孩子,长女4岁,儿子2岁,幼女不到3个月。 他的妻子更需要他,老舍却想逃离,孩子是家长甜蜜的负担,老舍曾写文章抱怨过,因为孩子的吵闹,他在家根本没法创作。他是喜欢孩子的,却又不想担起育儿的责任,甚至为此和妻子争吵。传统思想的侵染下,很多男人把育儿当成了女人一个人的事情,因此眼看着妻子无法为自己提供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老舍越发烦躁。 和恋爱不一样,婚姻太琐碎,老舍感觉到有些苦闷,却没考虑到,他的妻子比他更辛苦。 曾经和老舍,沈从文接触过的作家韩秀这样评价两人: "我想,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随时准备逃家的男人","抗战是一个多么堂皇的理由,他拋妻別子,跑了,去为抗敌协会奔走……" 来到武汉后,老舍加入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这里,他认识了另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女人-赵清阁。 彼时,赵清阁只有23岁,是一名女作家。两人一起创作话剧,写文章,合作十分默契。渐渐地,两人走到了一起。从武汉到重庆,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文艺圈都在传两人同居了,作家牛汉回忆:赵清阁在重庆时期和老舍在北碚期间,二人均是公开同居,一起从事创作,共同署名。 赵清阁也曾抱怨这些流言蜚语,否认同居,但不能否认的是,她和老舍之间的感情确实已经越过了道德的界限。 离开家的日子,老舍活成了单身汉,沉浸在一段新的恋爱中。老舍似乎忘了他和胡絜青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老舍追求胡絜青时,一天写一封信,总共写了100多封信。 胡絜青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又是满族人,和老舍算是门当户对,但婚姻是围城,结婚后的胡絜青能够适应新的身份,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本分,老舍却因为婚姻生活的枯燥,和妻子的隔阂越来越深,以至于仓皇离家。 胡絜青何尝不喜欢看星星月亮,聊诗词歌赋,和老舍整日诗情画意的生活,但这是未婚人的浪漫。这是赵清阁才能给老舍的新鲜感,两人不用考虑生活现实的一面,只需要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但梦终究是会醒的。 当远在北平的胡絜青听说老舍和赵清阁的事情后,对她的打击应该是巨大的。胡絜青要强,也不愿就这样忍气吞声,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保卫自己的家庭。 当时是战争时期,到处都是兵荒马乱,胡絜青却勇敢地带着几个孩子穿越重重封锁,遇到无数危险,历经3个多月,才赶到重庆。她这一路,胆战心惊;在重庆的老舍却沉浸在风花雪月中。 他似乎一直没有考虑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婚姻问题,以至于当听到胡絜青的到来,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胡絜青虽然内心饱受痛苦,但她仍然让自己尽量从容,而不是像许多妇女知道丈夫出轨后,直接和丈夫撕破脸,暴打小三,胡絜青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的家庭破碎得更快。 她把选择权交给老舍,老舍却足足犹豫了半个月,最终决定还是回到妻儿身边。 人回来了,心却不在了。魂不守舍的老舍,整日郁郁寡欢。他既因为道义不能割舍下妻子,却又因为情感,不能忘记赵清阁。 三个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最终还是由赵清阁做了了断,她离开重庆去了上海。 老舍知道后,终是放不下赵清阁,又追到了上海。老舍一直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谁都不想伤害,却导致两个女人都因为他备受煎熬。 胡絜青面对丈夫的再次背叛,痛彻心扉,但她仍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 胡絜青带着孩子又追到了上海,老舍再一次不知所措。 赵清阁知道老舍的纠结,也明白自己和老舍是不可能的。老舍不是纯粹的负心汉,他做不到抛妻弃子。 为了不让老舍再纠缠自己,赵清阁留了八个字:各据一城,永不相见。老舍眼看着赵清阁下定了决心,只能和妻儿回家。 知道丈夫并非心甘情愿回归家庭,胡絜青心里又怎会好受,虽然她是保全了自己的婚姻,但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变得疏离。 1946年,老舍赴美讲学,赵清阁去码头送他,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到美国后,脱离家庭束缚的老舍又开始活在幻想中,他写信给赵清阁"我在马尼拉买好房子,为了重逢,我们到那儿定居吧。" 老舍最大的问题是他始终不愿去面对问题,从来只想逃避,没有半点勇气,既不愿意和胡絜青离婚,又始终惦记着赵清阁,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看不清自己的弱点,赵清阁却早就认清了,她没有答应老舍的请求。 1949年,许多人写信邀请老舍回国,他始终在犹豫,赵清阁受人所托,也写了一封邀请信,老舍这才下定决心回国。他知道自己和赵清阁已经不能再续前缘,但如果能和赵清阁生活在同一片土地,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回国后,老舍仍然和赵清阁偷偷书信来往。 赵清阁的远房亲戚、作家韩秀曾回忆道,1959年,上影要求赵清阁写一部歌颂"三面红旗"的剧本,不写就停工资。赵清阁不愿意写,因此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向老舍求助。赵清阁的信由韩秀转交给老舍。 老舍知道后,告诉妻子胡絜青,韩秀的外婆谢慧中生病了,他要去探望。 老舍带着韩秀去了一个储蓄所,取了800块钱,这是老舍的稿费,是他的私房钱。 老舍去了韩秀家,希望韩秀外婆能帮忙把这笔钱寄给赵清阁,韩秀的外婆谢慧中这一次却不给老舍面子,或许是为赵清阁感到委屈,谢慧中直接称呼老舍的大名舒庆春,指责道 :"你骗了清阁,让她以为她可以有个归宿,不然她早走了,何至于受这么多苦",老舍无力为自己辩解,他沉默着,满脸的凄婉,这给年幼的韩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多年不忘。 对于赵清阁,老舍始终心怀愧疚,但胡絜青何尝不是一辈子都在感受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这份痛苦经年累月转化为了恨意,为老舍的结局埋下了一定的伏笔。 1966年,老舍卷入历史的风暴,被批斗,被红小将用皮带抽,用棍棒打, 饱受折磨,身上的伤只是暂时的,但妻儿的冷漠对老舍的打击是致命的。 孩子用大字报和老舍划清界限,胡絜青也曾经写大字报批斗老舍的出轨。在当时,亲人之间相互揭发,反目成仇的事情并不是个例,胡絜青也不过是随了大流,她只是没有考虑到老舍会如此决绝,用死亡来结束所有。 当老舍在外面遭受残酷的批斗,回家后还要忍受妻儿的冷漠对待,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就像溺水的人,逐渐感到窒息。 一个人在黑暗中很难撑到最后。 1966年8月24日,老舍在绝望中,投湖自尽,留给家人无尽的痛苦。 赵清阁从此晨昏一炷香,遥祭老舍。她始终没有忘记和老舍的过往,和老舍在一起的几年,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回忆。 80年代,韩秀在北京待了三年,时常和赵清阁有来往。从前,赵清阁在韩秀面前提起老舍,总是说你的舒公公,此时却改口,直接称呼老头子。 这是一种更为亲密的称呼,就像老夫老妻,这种关系是两人一辈子没有实现的心愿。 赵清阁为老舍单身一辈子,孤独终老。1999年,赵清阁去世前,烧掉了老舍写给她的几十封信件,结束了这一生无望的等待。 赵清阁和老舍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悲剧。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这是赵清阁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