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红军的中国军团之谜(十四)传奇战将包其三(中)
1918年夏天,北高加索的哥萨克在英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发动反革命叛乱。到7月初,白匪军先后占领莫兹多克、纳尔奇克和交通枢纽普罗赫拉德纳亚(现为俄联邦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共和国的普罗赫拉德内)车站。随着车站陷落,年轻的捷列克共和国面临着严峻考验——武装部队人数有限,枪支弹药严重缺乏,与其他革命军队的联系被掐断,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应战。危急关头,原本主要负责保护首都军火库、火车站和银行等地点的中国支队,勇敢地肩负起战斗重任。
在装甲火车上战斗的苏俄红军官兵
7月,包其三率领自己的队伍参加了夺取普罗赫拉德纳亚车站的战斗。当时,中国支队和其他队伍一起组成特别联合部队,乘火车开赴前线作战。火车走走停停,平时只需三小时的路程,花了将近一夜,黎明前终于来到马尔卡河边。隔着波涛汹涌的河流,普罗赫拉德纳亚车站就在对岸,白军则躲在河边战壕里。河上有一座桥,要想夺回车站,红军必须控制这座桥。
特别联合部队军事指挥官认为,正面夺桥会伤亡惨重,最佳方案是挑选几名胆大心细的战士,在天亮前悄悄摸到对岸,抓住有利时机进行偷袭,红军大队人马趁敌人混乱时发动进攻。这时,这一艰巨任务落在中国支队身上。《红军指挥官包其三与他的无畏部队》作者马科耶夫详细描述了那次战斗:
在一个没有一点儿星光的苏俄南方漆黑之夜,红军侦察兵李振东、鲁海烈和王奇手举轻机枪、步枪,借助一根圆木渡过波涛汹涌的马尔卡河,漂到被哥萨克占领的岸边。他们三人匍匐前进,爬上陡峭的河岸。黑暗让他们无法分辨自己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敌人的火力点究竟在什么地方。按照队长之前的交代,他们只能悄悄地趴着,等待敌人自己发出"信号"。
他们的耐心很快有了"回报"。突然间,不远的地方,一星火光在漆黑的黑暗中闪过,应该是哥萨克人划着了一根火柴。李振东立刻下令开火,王奇扣动了扳机,鲁海烈也开始用步枪射击。哥萨克白匪军的阵地上传来了一阵叫嚣声和射击声。敌人把枪口对准三位战士的方向,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遭到对岸红军大炮的猛烈轰击,吓得四处乱窜。进攻时刻到了,红军战士们高喊着"乌拉"(俄语"万岁"的意思),端着枪,迅速冲过大桥。红军几乎毫发无损地将敌人赶出普罗赫拉德纳亚车站……
包其三中国部队老兵李振东和在高加索的苏俄红军部队
这次战斗让包其三和中国独立支队一战成名。俄共(布)高加索地区委员会主席菲利普·马哈拉泽回忆说,这支队伍成立不久便成为捷列克共和国苏维埃政权的重要支柱。
在随后的战斗中,包其三更是展现出杰出的军事才能。老战友们都这样评价他:"仗打得好极了,是个异常勇敢的人。"
1918年7月中旬,前线局势出现巨大变化。白军调集大批援军,转入反攻。面对强敌,红军决定有组织地撤回弗拉季高加索。包其三的中国独立支队负责在阿斯杰米罗沃村附近拖住敌人,为部队争取转移时间。他们顽强战斗、坚守阵地,直到上级传达下来撤退命令。
油画:《苏俄内战时期的高加索》
白军仗着人多、装备精良,逐渐逼近弗拉季高加索,并于8月5日突破城市防线。双方激烈巷战十一天后,敌人被迫弃城逃跑。马科耶夫认为,"在很大程度上,这要感谢中国独立支队,他们在保卫捷列克共和国首都的某些街区时表现出惊人的顽强。正是这种韧性,使红军有机会在最危险时刻向这里集结更多军队"。
北高加索山区的夏天
很多年以后,经历过8月保卫战的人们都还记得中国战士的英勇和悲壮。中国支队化整为零,分成数个小组。在库尔斯克、莫洛康定居点,在用作政府机关的什杰因盖尔男爵府邸,在商人齐帕洛夫的住宅,在利涅依教堂的钟楼,在医院街,在实验中学等地,均留下了中国战士英勇战斗的身影。夜间,他们深入敌军占领的街道投掷手榴弹,敌人惶惶不安;他们珍惜每一颗宝贵的子弹,总是等敌人走得很近时才射击;他们坚守利涅依教堂钟楼十余天,白军始终无法占领教堂所在街道,直到叛乱被平息,这些筋疲力尽的战士才被抬出钟楼。更为传奇的是,他们还曾巧妙地从敌人手中缴获两辆装甲车……
弗拉季高加索市内中国军团战士防守的一栋建筑物
弗拉季高加索保卫战结束以后,领导这次战斗的奥尔忠尼启则向中国独立支队表示感谢。
1918年9月,包其三奉命率领独立支队的一个连,驰援九十公里外的格罗兹尼。当时,这座著名的"石油城"被白军包围。包其三和战士们绕开敌军占领的村镇,一路向东急行军。抵达后,他们旋即与当地工人、农民以及从别处赶来的革命队伍(其中包括一个中国连)一起进行了长达三个多月的残酷厮杀,这就是苏俄国内战争史上有名的"百日保卫战"。
战斗在市区和近郊展开。在沙马什舍村附近,中国支队用刺刀冲锋击退了一个敌军步兵营。在一座极具战略意义的铁路桥旁,中国战士数次粉碎白军的破坏企图,保证了"战士号"铁甲列车运载着红军战士顺利开往敌后,对敌方司令部、机车厂和据点进行攻击。一位名叫杨新乡的年轻战士单枪匹马缴获了一辆给红军造成重大伤亡的白军装甲车。《奥赛梯社会主义报》这样写道:
杨新乡躲在一堵矮墙后,手榴弹用完了,步枪子弹也打光了。在装甲车从他身边驶过的那一瞬间,他纵身跳了上去,抡起枪托奋力砸向机枪管,机枪管被打坏了。白军急忙刹住车,想调转车头逃走,无奈道路很窄,车头转不过来。这时,附近的红军战士听到杨新乡的喊声,纷纷跑过来,将车上的白匪军全部俘虏。当他们驾着装甲车在街上驶过时,人们热情地向这位中国战士欢呼致意。
二十世纪初的"石油城"格罗兹尼
侦察兵李振东也随包其三转战格罗兹尼,在近郊战斗中表现出色。在一次侦察中,他与另外两位战士被白军抓住并关进地牢。天黑后,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李振东从地牢通风口爬了出来并归队。随后,他带着一队人马潜入村庄,消灭了哨兵,救出了战友,还夺来数支步枪。为了表彰他,包其三将基洛夫送他的烟斗转送给李振东。
格罗兹尼保卫战结束后,包其三和中国战士们马不停蹄,参加了解放莫兹多克、纳尔奇克的行动。12月,回到弗拉季高加索的包其三被选为捷列克共和国第五次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在这座城市里,他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
然而,对包其三来说,接下来的数月是苦难的。很多追随他的战士牺牲,带着无法实现的回乡梦,永远离开了他们眷念的这个世界。
1918年底,高加索的暴风雪格外猛烈。比天气更糟糕的是,控制着顿河和库班的邓尼金白军对当地的红军第十一军发动强大攻势。白军封锁了通往弗拉季高加索的所有通道,并动用精锐部队从三面包围。
包其三与油画《战前动员》
1922年8月14日的《东方曙光》刊文披露第十一军当时被迫撤离弗拉季高加索的困境:"无论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处于最不利的境地,既没有供应充足的后勤部队,也没有占有交通线和交通工具。"
连续作战、无暇休整的中国支队,接到的新任务是掩护大部队撤离。按照上级安排,他们迅速赶到城外一个小火车站。在队长的指挥下,战士们击退了敌人骑兵连一次又一次进攻。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而包其三仍沉着指挥应对,直至接到司令部命令,才率部撤到指定地点基兹利亚尔。一些战士落入邓尼金白军之手,被赶到一座清真寺里,惨遭枪杀。
与此同时,中国支队有一个连一百多名战士被派去攻取再度落入敌手的格罗兹尼。然而,全连除连长宋赤山和杨新乡成功转移、十八名战士被俘后惨遭射杀,其余全部壮烈牺牲。宋赤山和杨新乡突围到了山区,随后不久很快从那里重返战场。
来不及悲伤的包其三安顿完伤员,带领幸存战士和第十一军其余编队从基兹利亚尔向卡尔梅克大草原进军,目的地是五百公里外的阿斯特拉罕。冬天的草原,北风刺骨、大雪纷飞,气温降到零下25摄氏度左右。部队饿了没得吃、累了无处歇,就连篝火都点不着,还时刻要防备敌人的子弹和军刀。前进一步,中国军团战士们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这次凶险万分的长途行军,历时整整一个月,全营减员三分之二以上,五百人的队伍到达目的地只剩下一百五十人。
卡尔梅克大草原的冬天
幸存者李森科夫曾回忆,在数千名红军中,中国支队十分与众不同:
到达距离阿斯特拉罕六十公里的别列赞卡时,大家都筋疲力尽。战士们倒地就睡,哪怕地面是皑皑白雪。万一白匪军袭击,部队都毫无防备……然而,如此纷乱的部队中,有一支中国队伍,他们全副武装,沉默地蹲守着一堆篝火,一辆两轮马车上码放着武器。眼前这些战士超人的军事忍耐力,太让我感到惊讶了……
在距离阿斯特拉罕市不远的一个村庄,基洛夫迎接这支减员严重的中国支队。包其三队长走在最前面,他让旗手高举军旗。尽管他们疲惫不堪,衣衫褴褛,冻坏的手脚上绑着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的绷带,但全体战士都保持着军人的姿态,迈着整齐步伐。基洛夫上前紧紧拥抱住包其三。
文/韩显阳
素材来源/韩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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