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来,秦汉之际的波诡云谲始终影响着中国人的文明认知。从秦人到汉人并不是种族的变化,也不是不同信仰的改变,在不同地域背景下的王侯将相、秦吏楚将、客卿术士、同乡平民,都以不同的江湖经历,构建着中华文化形成时期的统治秩序。正如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教授李鸿宾所言: 楚汉相争引发的西汉建国,因有司马迁脍炙人口的描述而家喻户晓;又以班固的编纂纳入正史而世代相传。作为一统王朝初始奠基、中国政治体统因而塑形的学术研究之长盛不衰,自不在话下;而那波折激荡折射出的人生历练,尤其这种历练蕴示的生命意涵,才是秦汉之交乃至刘邦王朝的兴衰嬗替成为口耳相传的"谈资"至今畅而不衰的因缘。 谈起大汉王朝的建立,发生在汉高祖刘邦与西楚霸王项羽之间那场令后人津津乐道的"楚汉之争",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话题。 天下从何而来?依靠暴力取得!刘邦和项羽,谁拥有最强的暴力,谁就可以拥有天下,宰割天下——这一逻辑,是从秦始皇时代便已有之的。 不过,关于弱小的刘邦是如何战胜强大的项羽,从古至今,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但无论是"功臣功狗论""人杰得而用之论",还是"不吝惜爵赏论",都是刘邦已经成为汉王之后,以功名爵禄驱使,名臣猛将得而为用的故事。 实际上,中国历史上的成功者,"功夫"往往都不在明处,而是早有"伏笔"。 就拿刘邦来说吧,他能白手起家,战胜凶名赫赫的西楚霸王项羽,建立煊赫一时的西汉王朝,身上自然也有一些伏笔,正如刘三解老师在书中所阐述的那样: 正因为刘邦见识广博,才能够编造"赤帝子杀白帝子"的故事,并在沛县起兵之初,即以一县之地祭祀"兵主蚩尤"并大张"赤帜",这是"见识"和"野心",敢冒着族灭的风险当这个"沛公",则是胆量——有了见识、野心和胆量,加上对秦吏、秦制的熟稔,才是他快速扩张、一路做大的根本原因! 但这些"伏笔"只是锦上添花,起到的是"从十到百"的效果,而刘邦能活到"从一到十"的真正契机,则是一个人的死亡——这个人,就是项羽的叔父、楚国名将项燕之子、"武信君"项梁。 项梁死得很早,秦二世二年,也就是公元前208年,他被秦国名将章邯攻击,大战于定陶,兵败身死。此时,距刘邦和项羽撕破脸皮、逐鹿中原还有两年多时间。 自秦二世元年九月至秦二世二年四月,在这短短的八个月里,刘邦已经成为掌握虞、蒙、砀、下邑、丰、沛六座城池,控遏泗水、谷水、睢水三大交通主干线交通枢纽的楚国重将,其坐拥14000万兵力,占到项梁所统大军的十分之一。 不过,现在的刘邦集团还只是个半成品,刘邦只笼络到"本部"部分,至于"特将"和"别将"们,还没有全部加入,离"争天下"的目标还差着很远。而这与项梁的权术是分不开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根据史料记载,刘邦麾下的几员战将,如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等人,在灭秦之战中的行军路线、功劳大小、封赏官爵等等,都有明显不同。 例如,在雍丘之战中,刘邦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根本就没有到达雍丘城下,也没有参与雍丘之战,斩杀三川郡守李由的是曹参所部,周勃和夏侯婴虽然参与了此战,但寸功未立,至于樊哙,压根就没摸到边儿。 继续深挖下去,我们还会发现,在此战中,曹参和周勃虽然与刘邦同在一个战场区域内作战,但很明显已不归属于刘邦本人指挥,所以才会被频繁地调动。而且,曹参和周勃两支部队之间,偶尔还会有攻战的配合,但与刘邦的部队,则基本没有交集,甚至执行不同方向的作战任务。 这种"配属"却不"配合"的方式的存在,说明项梁已经深度介入了刘邦集团的军事指挥,并不再将其视为一个整体。由此可以推测,以项梁的巧妙操作,刘邦军事集团的"被消化",应该是早晚的事儿。假以时日,自然也就没有汉王朝了。 然而,或许真的是天命所归吧,就在刘邦的部属即将被彻底打散之前,项梁却被秦将章邯袭杀了。见《史记·高祖本纪》: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夜衔枚击项梁,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与项羽方攻陈留,闻项梁死,引兵与吕将军俱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从怀王,军于砀。 项梁死后,刘邦军的动向颇值得玩味。他没有站在"约为兄弟"的项羽一边同进退,退回彭城共商大计,而是"从怀王",听从楚怀王的安排,驻扎在砀郡——这就意味着,刘邦与"项氏"霸权彻底割裂,准备自立门户了。 在项梁死后,刘邦与项羽这个"约为兄弟"的哥们儿的决裂,促成了他在楚国政治格局中的"飞跃"。这在楚怀王重建王业,从项氏集团手中夺取实权的大背景下,具有重大的意义。 此后,刘邦成为楚怀王"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而这一身份也成为他登上政治舞台的"门票"。在楚怀王的加持下,他的爵位由"沛公"升为"武安侯",而职位则跨越到了"砀郡长",并被授予西进的"方面之任",有资格与项羽去争那个"先入关中者为王"的名望了。